刚才所谓的想要钓大鱼收网,也不过是个想要弃她不顾的一个理由罢了。
少主是什么人啊,他还不了解陆医师的为人?没有耐性,缺乏对苦痛病人的一份热心,这样的医师还能留在少主身边,原因无非有四。第一,相较其他人而言,他医术高明;第二,头脑聪明,睿智,遇事不慌乱,应变能力强;第三,虽心肠冷漠,但对亲近和生命中重要之人,倾尽所有去医治,没有二话;第四,他是少主从小的玩伴,一直到现在都还是要好的兄弟,当然是私下里。
陆医师头疼的摇摇头,甩不掉的包袱啊,看来我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把这丫头治好,要么等着那个高人寻来。可这明摆着的唯一选择嘛,就是把她治好,要不就死拖着性命,直到灯枯,若真到那个时候也就错不在他了。
这张该死的臭嘴,陆医师此时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刚才真是嘴欠,为什么偏偏说她至少还能活上三个月!想让她死不是麻溜的事儿吗?
陆医师赌气似的打掉落在自己身上的竹叶,拂袖走进亭子,俯视着小脸蜡黄的魏佳,暗自叹了口气,丫头,碰上我,算你走运!要是现在魏佳意识清醒的话,知道了陆医师心中真正的想法,肯定会结结实实啐上一口,然后在心底骂一句,臭没良心的,碰上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只可惜啊,魏佳被蒙在鼓里,以至于后来陆医师接受了很长时间魏佳对于救命之恩的回报……
大厅内,元赟和世杰坐在梳背椅之上,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脖子伸的老长。过了片刻,还不见张叔进来,世杰就有些坐不住了,愤愤地对元赟说道:“二哥,大哥不会真的对那个小毛丫头动了情吧,不然的话……这……这怎么个情况啊?怎么搞的连咱兄弟俩也不见了呢?”
元赟倒是还算得上沉稳、淡定,却也不禁略微皱起了眉:“事情看起来有些棘手,早就该到迁家的日子,估计萧老爷和夫人现在已经人在东陵城了,但大哥不到的话,他们没有办法去朝见圣上,于情于理对于萧家太不利了。大哥一直是个聪明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反倒糊涂了呢!”
“可不是嘛!这干爹刚刚恢复左相之位,正是树立威信、威严的时刻,大哥闹这么一出,他是想造反不成!”世杰的语言有些过激,声音由于情绪的缘故也不自禁地提高了很多,外面的很多下人听了这话都是一哆嗦,为萧家这位大少爷着实捏了把冷汗。
元赟也意识到世杰的失言,忙黑着脸阻拦道:“三弟!你胡说些什么呢?注意自己的言语得失,在大哥府上,还是收敛一点的好。”
世杰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提高的嗓音,走到大厅门口喊道:“二哥,莫说今天是在大哥府上,就是进了皇宫,大哥是现在这副颓废的德行,我也会扯着嗓门大喊的。我就是要让大哥听见,看看他做的好事情,为了一个半大点儿的臭丫头伤心,值不值得咱暂且搁一边不谈……”元赟见世杰越发是没有规矩和放肆,连忙上前来阻止,扯住世杰的衣袖向里拉。
世杰哪里吃这一套,他对大哥的行为真是气急了,被二哥拉扯着嘴上依旧不闲着:“你回头看看那些暗中关心你,对你真心实意的人,嫣儿姐姐哪一点不好……”世杰嘴上真是越发没的遮拦,元赟干脆放手,上前来捂住世杰的嘴。
世杰依旧做着挣扎,冲着外面的院子不停的大喊:“你怎么就那么看不上嫣儿姐姐,她……她为你……”世杰在元赟的指缝间向外蹦着字,在外人看来,好家伙,这两千金少爷在这里是玩儿的哪一出啊。
张叔急急忙忙从逆月的房间里出来,途中不住冲着伸脖子看热闹的下人呵斥:“看什么呢,赶紧干活!今天的事情要是有人传出去了,小心你们的舌头!”跑到大厅后反手连忙关上厅门。
“哎呦,我的两位亲爷啊!你们赶紧的消停消停吧,大公子现在心情正不好着呢!两位爷倒是骂痛快了,可你们走了,回头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下人啊!”张叔拱手作揖不住地给世杰和元赟行礼。
元赟捂住世杰的手猛地甩开,大喊:“够了!三弟!”世杰本想继续,结果二哥一句话吓得他一哆嗦,猛地住了口愣愣望着二哥,满脸疑惑,怎么回事儿,二哥今天也怪怪的,以往的温柔都哪里去了?
元赟怒瞪世杰:“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还不都是被你气的!”
“可是大哥……”世杰想要辩解,二哥你怎么不生大哥的气啊?
元赟没好气道:“还说!大哥现在心情不好,我们来是要劝劝他,不是来这里责骂他的,像大哥那样刚强理智的男儿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元赟缓缓坐在梳背椅上,放低了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柔,目光悲伤:“任由他任性一次也不行吗?”闻听刺眼世杰身体一震,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大哥充满悲伤的眼睛望着他,说了同样的话“大哥就任性这一次,就这一次也不许吗?”话语中好像承载着千斤重的情感,听上去,很累,很累……
二哥的声音继续传来:“大哥从小以高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言行举止,要优雅不失风度,出门在外,就是萧家的门面,读书要破万卷,将来好继承萧家祖权。从小就知道婚姻非己愿的他,还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却不想害她失去性命。大哥为什么不去留意嫣儿,是真的没有感觉吗?有才的窈窕女子,哪个君子不好逑?只是,大哥不忍将那样一个出众的女子搁置在仕途之中,将来皇家指定的三妻四妾有几个不是背景沉重的权势人家?在这样的环境下,你叫嫣儿如何自处……”
世杰傻愣在原地,不知所云,思绪凌乱,闻听元赟这般透彻地分析,他才稍稍明白大哥的心境。
世杰虽然也是生活在大家族之中,但平日里韩夫人对他管教甚少,任其自由成长。让他多少有些侍宠若娇。
韩夫人不在乎什么门面、学问之类的,也和他明白说过没有打算让他走上仕途道路,因此,世杰从小不受任何拘束,说的难听却贴切一些的话,他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没有规律的疯长,知道遇到逆月和元赟,这才收敛了不少。
生长环境不同,造就不同的人,世杰从来没有细想过大哥的优秀究竟是从何而来,只道大哥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却不想是从小就付诸的努力。
听了二哥的解释,世杰终于明白,大哥对嫣儿姐姐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忍心。但是,为什么他一定要执着在那个小丫头身上?还变成这副颓废的样子!他躲在屋里,看不见不代表不知道,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大哥现在一定是除了那个丫头什么都懒得理了,这不,他们两兄弟就吃了闭门羹吗?
被二哥这么一说,火气下去了大半,却还是因为那个小丫头而耿耿于怀。
元赟抬头看着逐渐平息的世杰道:“给大哥一点时间吧,让他缓缓,我想,萧老爷肯定也是这个意思,不然的话,以萧老爷的脾气,是不会同意把大哥单独滞留风陵城一段时日的。”
张叔见世杰稍有缓和,也连忙搭腔:“是啊是啊,老爷临走时还嘱咐我,让我好生照顾公子,他会自己调整好情绪的……仅是一个丫头而已,遍地都是,不会钟情多长时间的。”
世杰闻听有理,撅着嘴“扑通”坐在椅子上,道歉道:“若是大哥自己能调整过来的话是再好不过了,我脾气是有些急躁,二哥你是知道的,我……我在这里赔罪了。”说着站起身,对张叔拱手道,“张叔,刚才实在对不起,让你们家下人们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
张叔见状忙回礼:“韩公子可折煞老奴了,二位公子是为大公子的事情而来,本事好意,只是现今看来……依照大公子现在的情形……二位公子还是现行回去吧。若是几日之后大公子还是不见好转,老奴一定上门请二位前来。”
世杰一挥手:“张叔言重了,别说请,只要你知会一声,我立马赶来,大哥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元赟对张叔拱手道:“那就有劳张叔这几日费心了,若大哥稍有好转,还麻烦张叔告诉一声。”
张叔道:“那是自然。”
送走二位公子,张叔长长舒了口气,环视了庭院中正在干活的仆人们,提高嗓门道:“今后出去,若是有人问起与萧公子相关的事情,你们的嘴巴最好给我紧巴点儿。如果外面有什么针对公子不利的言辞,被我查出来是哪个不长记性的奴才放出风儿去的,就不仅是要小心舌头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