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有内鬼!”这是冰凌返回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冷冷说出的话。
“不得胡乱猜测!”叶兵祖沉声说道:“二十年了,眼睛看不见照样能活,你们都散了,散了!”
一群虎子虎孙垂着头,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却不想挪步子。
冰凌倔强的目光从叶经天、老虎、破军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又返回到叶经天身上。
“是我准备不足,让人钻了空子。老夫惭愧!”降王哀叹一声,仰头望天。
医仙默默收拾着陨针,他的动作非常缓慢,与取针时的速度完全不同。
“怪我!”李淳风说道:“若真气再浓烈半分,就能将毒逼出指尖。”
“都不要说了,”军神摆摆手从大椅上起身,“天意如此,有没有找到那只金雕?”
众人低头,一脸羞愧。
假如只是个意外事件,还能说得过去,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金雕的虎牢山,凭空冒出一只珍禽来,惊走了噬毒金蝉,瞎子也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叶经天!”冰凌忽然高声叫道:“你是不是人!”
“我怎么了?师妹?”叶经天一脸茫然,众人也纷纷错愕抬头,望着龙腾大队长。
“你就是内鬼!”冰凌厉声喝骂:“连自己的亲爹都要害,你想做什么?”
“冰凌大队长,你是不是搞错了?”叶经天身上凝聚起一股劲气,一脸冷酷扭头与冰凌相对。
众人都被这个冲突搞懵了,虎贲队员们不相信叶经天会是冰凌口中所说的内鬼,几个跟随叶经天的死忠想要说什么,却被冰凌接下来的话浇了个透心凉。
“摩里亚是谁?你以为自己做的事就没人知道?”
摩里亚,这个很普通的名字,却让人闻之胆寒,确切的说,摩里亚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的姓氏,这个家族一度统治意大利地下世界长达六十年,被称之为西西里教父!没错,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意大利黑手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既然你已经监视我,何必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叶经天瞳孔微微收紧,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可怕:“龙腾虎贲,从来都是齐心协力,一致对敌,现在变了,变得尔虞我诈,龙腾大队长监视虎贲大队长,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不要扯开话题,你去见摩里亚,到底想做什么?”冰凌咄咄逼人的气势一点也不见减少。
叶经天呵呵一笑:“摩里亚是我的校友,老同学聊天,也要向你汇报吗?”
“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今天别想活着出去!”冰凌手中已经多出一只匕首来,看她的样子,不问出结果,是不会罢休的。
“那就领教一下师妹的刀好了。”叶经天摆出了招架的姿态。
“够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叶兵祖一声冷喝,“你们都当我死了吗?这么多长辈在这里,你们想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师父,你要偏袒叛徒?”冰凌收起刀,目光直望着军神。
“破军,从今天开始,叶经天关禁闭!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军神重重坐下来,大椅发出一声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是。”破军看一眼大队长,使了个眼色。
“你的目的达到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夺虎贲大队长的位置?龙腾虎贲掌握在一个人手中也很好。”叶经天笑了起来,看向冰凌:“师妹,没想到你的心思这么鬼,算我栽了,关禁闭是吗?没问题。”
老虎和破军簇拥着叶经天向外走去,剩下金星、红魔等人,有点不知所措。
“都出去!”军神沉沉挥了下手。
所有人都怏怏离开,李淳风看看形势,抬腿欲走,叶兵祖却又开口:“你留下,进屋取瓶酒来!”
降王含笑点头,医仙收拾好了陨针,在这次内讧中,两个人老成精的家伙半句话不说。
军神的小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两个衣柜,一个书架,床脚的橱柜里摆放着几瓶崭新茅台、几桶泡着蛇和人参的大酒桶在透明玻璃后头陈列。
李淳风想了想,拎起一桶蛇参酒,取下一摞黑碗。
茅台是原封未动的,只有这蛇参酒有喝过的迹象,看来军神更喜好这个。
“噢,五步蛇,赤红参!”降王看到李淳风抱来的酒桶,一脸惊喜。
“这酒不错,养生。”医仙同样兴致勃勃坐下来。
“这酒泡了二十八年,两位一定要多喝几杯。”军神完全没有治疗失败后的悲观与绝望,他的眼虽然看不见,但是感官却超出常人的敏锐。
李淳风摆好小黑碗,酒塞一开,浓烈的酒气就喷出来了。
“降王前辈没有去滨海?”趁着倒酒的机会,李淳风询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要沙千芷不远千里请降王出山,就是要核查那件地沟油制假案的幕后真凶,谁料竟会在虎牢山相聚,这让李淳风大大意外。
“你的事已经办完了,现在是警察接手。”降王斜睨他一眼,“这点小事就把你难住,或许我该考虑以前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这样最好。”李淳风明白他所指,笑了笑。
“休想!”降王哈哈大笑:“我看中的郎婿和接班人,怎会轻易放过?”
医仙摇头笑了起来:“你若不要,我就收个弟子。”
“那可不行!”降王虎着脸,端起黑碗,一饮而尽。
到了他们这种境界的高人,说话做事完全与俗世格格不入,自成一家,也就没那么多规矩条框约束了。
“怎么不喝?”叶兵祖喝干一碗酒,沉声问李淳风。
“事情蹊跷,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军神紧紧追问。
“降王前辈,金雕有多少种?”李淳风不答反问。
“大岩、雪眼、瑞钩。”降王说道:“我只知这三种,怎么,你想到什么?”
“在不丹的时候,喜玛拉雅群山上,我曾见过这种灵禽,那是一头大岩金雕。”李淳风思索道:“会不会是同一个?”
降王迟疑着,缓缓总结道:“雪眼金雕生存在西伯利亚,瑞钩最为罕见,只有古籍上记载,至于大岩金雕,据说也绝迹了,你见到的那头可能真的就是刚刚出现的那个。”
“如果是这样……它会不会是人饲养的?”医仙问道。
“一定是!”降王说道:“金雕极具灵性,夜晚不常出没,这个地方不会有它喜爱的食物,一定是人训练出来的。”
“那么它喜欢什么?”李淳风点点头问。
“羊肝羊心,毒蛇胆。”降王笑了笑,明白了他的意思。
军神绷紧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陪着这些老前辈喝上几杯酒,李淳风告辞走出军神小院,蛊王沙千芷笑吟吟迎上前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李淳风问道。
“等你啊。”
“什么事?”李淳风奇怪地望着她。
“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蛊王很熟练挽上了他的手臂。
“是谁?”刚刚陪同降王喝酒,没细问,现在她一提,李淳风的兴趣又冒起来了。
“龙啸峰的人,陶旗。”蛊王笑了笑。
李淳风惊讶失声:“竟然是他?抓起来没有?”
“没有,这是警察的事情,我们只负责找人,没有证据,警察也不敢打草惊蛇。”沙千芷说道。
“嗯,就让他再法外逍遥几天吧。”李淳风点点头,“帮我做件事。”
“什么?”两人向寂静的山林走去,冬夜的虎牢山,格外清冷,只有风吹树木的怪响。
“找些毒蛇来!”李淳风说道:“越多越好!”
“你没发烧吧?大冬天去哪里找毒蛇?”蛊王噘起嘴,羊皮靴踩在小路上,跳跃着两道红色。
李淳风停下脚步,“你不是能驱毒虫毒物?把它们从树洞里招出来!”
“打扰人家冬眠,你真缺德。”沙千芷吐了吐舌头。
“还有更缺德的事,把这些蛇找来之后,取出新鲜蛇胆,放在一只碗中。”
“干什么?你要做毒药?”蛊王瞪大了眼。
“别管,做好这些,我再给你加上十所学校。”李淳风露出大人哄小孩的奸诈笑容。
“你说的,别赖帐!”沙千芷从腰间摸出了笛子。
“我去借点东西。”李淳风笑道:“没碗就去找那几个老酒鬼,我马上过来。”
虎贲营房一片寂静,李淳风走到这里,看到冰凌正站在练武场上,孑然孤单的背影显得落寂沧桑。
“在想什么?”他轻轻走过去,站到冰凌身侧。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背叛我们?”冰凌喃喃低语。
“不知道,也许搞错了吧。”李淳风知道自己这样的安慰是多么苍白无力,冰凌敢于当面指出叶经天的事情,就一定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不是……”冰凌侧过头来,双眸露出亮晶晶的神采,她竟然流了泪。
为叶经天,一定不是!那就是为军神而流泪了,养子不孝,儿子也不孝,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让人痛心?
“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还是想开一点吧,说不定不是那样。”李淳风安慰她道:“徐徜睿在不在这里?”
“在。”冰凌再次转过身,眼中的泪滴化作晶莹冰花消散在风中。
“去见见他。”李淳风说道。
冰凌微微点了下头,向军营后方的黑暗建筑物走过去。
这里就是虎贲的监牢,比龙腾的档次要差许多,但也无人能逃出去。
守卫监牢的警卫打开门锁,走在阴暗的回廊中,一道道铁门连续分开,两旁的监室大多空着,没有人居住。
皮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异常刺耳,并且有着沉重的节奏。冰凌在一间囚室前停下脚步,目光看向李淳风。
透过昏黄的光线,他看到一个蜷缩在床板上的男人,满脸胡茬,头发长成了稻草。
“徐徜睿,还在睡大觉?”李淳风大喝一句。
睡在那里的人闻声突然跳起来,一脸的惊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是你!”当他看清楚面前的人时,仇恨的目光如火如荼。
“我来看望老朋友。”李淳风笑道:“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你来炫耀什么?看到我这样子,很兴奋是不是?”徐徜睿的衬衫已经脏破不成样子,双目通红,形削骨瘦。
“说到兴奋,有点言过其实,不过,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真让人意外。”李淳风摇头说道:“我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完全和现在判若两人,一晃几个月过去,物是人非,让人感叹。”
“这都是因为你!”徐徜睿怒声骂道:“不是你,我会落到这里?”
“到现在你还认为是我让你落到这种下场?”
“不是你是谁?”徐徜睿一脸的悲愤。
“是你自己。”李淳风怜悯的目光望着他,“你心胸狭窄,仗势欺人,优厚的出身造就你这样的性格,多疑,暴戾,睚眦必报,为逞一时之快不择手段,人命在你手里不如草芥,落到这样下场完全怪你自己,你不但不明白这个道理,还要将责任推到我身上,我不是你爹,就算你爹泉下有知,也只能骂你这个蠢货无脑!”
“你……有种你放我出来!”徐徜睿胸口起伏,剧烈喘息。
“出来又怎样,你能比一条疯狗更厉害?”李淳风笑着摇头:“在这里安度晚年吧,顺便告诉你,你所倚仗的人,比如宫木凉子,月婉幽,现在不过要唯我命是从,另外,你所不知道的,见不到的那位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我已经见过,非常遗憾,自始至终,我没有听说过关于你的任何消息,所以,别指望他们了。”
徐徜睿眼睛里冒着死灰和挣扎的神色,在两人转身离开时,猛然抓住铁栏杆:“放我出去!我告诉你们所有事情!”
“晚了,你没有任何价值可言。”李淳风一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扬了扬,潇洒离开。
从军二代到阶下囚,徐徜睿完成了彻底的转变,得到今天这样的结局,他咎由自取!
监牢中,一身囚服的徐徜睿如面条般瘫软在冰冷地板上。
众叛亲离,谁还能拯救他?这一生,或许只有把牢底坐穿这一种可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