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首长,中央安全部打来电话!”两位军部大员正各怀心思,警卫秘书站在外头报告了。
“把电话接进来!”老人沉声说道。
“首长,那我就先回去了……”常秉德打算告退,回去赶紧安排那道任务。
老人摆摆手,桌上电话铃声响起,他伸手抓过来,“我是余正。请讲。”
常秉德悄悄敬一礼,转身就要出门。
“回来!”没走两步,余正就放下话筒,叫住了他。
常秉德赶紧回头,入眼就看到怒气横生、铁青着脸的总参谋长。
“乱弹琴,反了他们!”老人用力拍了下桌子。
摸不着头脑的常秉德睁着无辜的蛤蟆眼,站也不是,问也不是。
“你马上赶到留台,不管用什么办法,立刻平息这场事件!”余正震怒,“这是有人在背后乱来,一个人搞得上京乌烟瘴气,军部绝不容忍!”
常秉德到现在还是糊里糊涂,留台怎么了?让这位上将发这么大脾气?
“还愣着干什么!把那里的人都劝回去!”余正拍着桌子大吼。
“是!”总算明白了事情眉目,常秉德心头微震,一路小跑冲出这幢楼。
从军部到留台,一路上,常秉德思绪起伏,不停整理这一天的收获,渐渐的,他总结出一个可怕的事实!到目前为止,上至军部,下至退休老干部,还没有哪个敢明着要严惩李淳风。更多的人强烈支持要求放人,而这些人当中还没有龙腾虎贲方面的代言者,皇帝不急太监急,这是什么概念?
玩到最后,常秉德才发现,自己才是最愚蠢的人,欧阳雨、叶军涯他们不用出面,就牢牢掌控局面,以静制动,他们这是摆的迷魂阵让自己钻啊!
留台那边究竟是什么状况,常秉德一无所知,为安全起见,只好打电话调拨一队特种兵整装待命,随时准备着应付突发事件。
红旗轿车从高速上下来,已是傍晚五点钟,天色未暗,地平线上的红太阳还在发挥余热。
汽车越行越缓,通往留台的路面拥堵不堪,刚刚在高速上就跑了一个半小时,现在已是寸步难行了。
“首长?”警卫员开不动了,只好请示。
“下车!步行!”最多也就三四里路,常秉德不想再耽误时间,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车,已经让他紧张的心情再次绷紧。
远远看去,蜿蜒的车辆一直排到尽头,没有人按喇叭,更多的人下车步行,无声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常秉德注意到,他们中大多都是年轻的面孔,很多都是大学生装扮。
“首长,要不要打电话给程主任打个电话?”警卫员善意提醒。
“打什么?就这阵势,他早慌神了!”常秉德冷哼一声,加快了步伐。
他说的没错,自打留台门口开始聚集大群不明身份的人,程征就毛了手脚,先是给派出所打电话,警察们来晃了一圈人都躲得远远的,然后又打给大红园,因为联系不到常秉德,只能向中央安全部求助,结果消息就被转到了余正那里。
留台外头的宽阔马路,现在完全被三大群人霸占,汽车呈扇形拥堵,牢牢堵住进出要道。
左边,是来自首都各所高校的大学生阵营,他们打出各式青年社团的旗帜,拉起一条条床单做成的简易横幅,上面书写着“善恶不分,天理不存”,“莫须有罪名,还我英雄!”“留台该灭,军中秦桧!”
一张张年轻的脸,无声举着旗杆,他们在抗诉,在无声声讨!
右方,来自各行各业衣着不同的人们,静静站在这里,有白领,有技工,有社会团体,还有政府官员!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呐喊,没有人喧哗。甚至,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都没有,它们都熄了火,无声对峙着。
这样的画面似乎是静止的,却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数千人云集,没有人出声,多么可怕的场面,多么让人心生畏惧的情景!
摄影灯光从未停下,记者们停留在外围,将手中的摄像机一遍遍对准留台内部,和那些饱含悲愤的面容。
常秉德看到学生们打出的床单横幅上血一样怵目惊心的文字,如同遭遇雷击,被深深震撼,停住了僵硬的脚步。
秦桧!这个刻在民族耻辱柱的名字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谁是秦桧?谁敢担当这种骂名?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羞辱。
“那不是常副总参吗?他怎么来了!”有记者认出了常秉德,立即在人群中引发一阵不小的骚动!
“留台就是他的直辖部,常秉德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若不放人,当代秦桧,非他莫属!”
“声讨常秉德,见报!曝光华夏军队高层是非不分!”
平静的人流如喧嚣的洪水,声声悲愤,一致的呐喊震天响,淹没了常秉德又惊又怒的眼神。
哇——胸中气血翻滚,他忍不住喷出一口血迹!
“首长!”警卫员急忙搀扶住他,却挡不住悠悠众生之口,那一张张盛怒的脸映在眼中,年轻的警卫员如大海中飘荡的树叶,孤立无助。
“不要管我!”常秉德竖起右臂,左手摸出手帕掩住口,向愤怒的人群走过去。
警卫员愣在原地,赶紧又跟上他的步伐。
“大家静一静!”常秉德挥着一只手臂,用尽力气呼喊。
“听他说什么!”郑佳涵在人潮中央指挥大局,她一开口,周围的几个男生挥手示意大家静下来,渐渐的,喧嚣短暂平息下来。
常秉德环视这些闹事的人群,擦擦嘴角,大声说道:“人会放出去的,军部已经决定,将会有新任务委派给他,请大家回去,不要在这里逗留,影响安定和谐,造成交通堵塞!”
“关一年之后放出去也叫放,别和我们玩文字游戏!”在六七个男生女生簇拥下,一脸正气的郑佳涵站出来与他针锋相对。
“我以副总参谋长的身份向你保证,用不了几天,李淳风就会从这里安然无恙走出去。”常秉德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女孩就是事件带头人、组织者,她完全有资格与自己直接对话。
“几天?一天都不能等!”柳眉倒竖,俏脸生寒,郑佳涵指着他斥道:“你不放人,就是助纣为虐,颠倒黑白!”
“对,放人!我们强烈要求释放民族英雄!”
“道歉,必须向他道歉,向社会道歉,向人民道歉!”
“严惩奸官!”
人们燎原四起的怒火再次爆发,场面几乎失控。
郑佳涵从包包里摸出一只哨子,放在嘴边只轻轻一吹,情绪激动的学生们和市民又安静下来。
“常首长,大家的要求你已经知道了,如果你还打算平息事态,立刻打电话给里面的人,释放李淳风!”她字字掷地有声,无视常秉德的军威官态,傲立人群中,风采无限,光华照人。
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在这么多记者和市民面前,可以领导这整个场面,不惊不乱,思绪敏锐,不能不让人敬佩!
“你的要求我不能满足!”常秉德堂堂军部大员,少将军衔,怎么可能因为她几句话就妥协?
“很好,记者朋友们,你们都听到了,看到了,不是我们不讲道理,而是他这个背后指使者,不和我们讲理,抬头看看这些旗子,标语,就是为你常参谋长准备的!”
郑佳涵指着那些惨白为底,书写鲜红大字的旗帜,狰狞的血字仿佛都在控诉,在质问!
“秦桧!”
“奸臣!”
“军人中的蛀虫!”
声声指责,千夫所指,常秉德眼前一黑,血气翻滚,又再度呕出一口血来!
“打电话,叫鲁山原!快!”常秉德一只手帕掩住口,声嘶力竭大喊。
警卫员诚惶诚恐,拨出那个早就设定好的电话号码。
人群中,被一大群男生女生簇拥的郑佳涵冷冷地摸出手机来,“人来了,你还不出场?”
轰隆隆——留台外头大道上,一排军车贴着马路牙子和沟渠,势如猛兽冲向前方,清一色的军用悍马,轮胎花纹凸出,狰狞可怖。
不走寻常道,小轿车们不能行驶的地方,悍马通行无阻,直接将车停到了常秉德身侧。
“保护首长!”从第一辆车上跳下来三名头戴山地迷彩钢盔,眼罩墨镜,脖子上挂着耳麦的特种军人,两人持枪警戒,一人迅速上前搀扶常秉德。
看到真枪荷弹的特种兵,人群暂时寂静下来。
“鲁山原!”常秉德擦着嘴角血迹,直起身体来。
“到!”这个山鹰特种大队队长立正敬礼,威武异常。
“把人轰散,这里交给你们处理!”常秉德发完命令,扭头就往车里钻。
他不想再看到那几只简易旗帜,更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钟。
“全体都有,二级戒严!”鲁山原戴着露指手套的右手用力一挥,七辆军车悍马上下来的特种兵们立即摆开阵势,想要驱赶那些示威的人们。
“大家不要怕,他们不敢动武!”有人怒喊。
“抗争到底!不放人誓不离开!”有人原地坐下,更多的呐喊此起彼伏,学生们手挽着手臂,席地而坐!
群众们自发组织起来,冲向学生阵营后方,为他们挡住一切可能出现的危险。
那一只只大手紧握,一双双胳膊紧紧箍住,面孔愤怒,要用血肉之躯挡住一切!
“大队长……”山鹰大队副队长冯雷看到眼前这种场景,不知道该怎么执行命令了。
鲁山原脸上青筋浮突,军人的天职就是要恪守命令,可是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群众、学子,他们怎么下的去手?
这还不算那些旁观的记者、摄影师在内,动武是万万不能的,命令又该怎么办?
回头看一眼悍马车里闭目不动的常秉德,鲁山原对着耳麦沉声说道:“抬!把人抬走!装进车里抬走!”
特种队员们动了!他们的枪支扔进军车里,冲向那些平民,架起他们的胳膊,掰开他们的手指!
声声痛呼,呐喊与愤怒充满一张张孱弱却坚定的脸,学生们流泪了,记者们咆哮了!
军人不用来保家卫国,将威压用来对付平民,这是整个民族的耻辱!
人墙不管用,手挽着手臂也无法挡住特种兵粗暴的蛮力,有人被拖开,架走,扔进后头卡车里,越来越多的人无法抗衡军人的力量,虽然人多,却无力反击,哭喊与挣扎徒劳无功。
紧闭着眼睛坐在军车里的常秉德,脸上现出疲惫和冰冷,这些刁民啊,今天之后,恐怕自己要坐实当代秦桧的恶名了,只要新闻报纸上出现这条消息,他这个副总参必然要下台!
形势已经没有办法挽救,远远超出他的心理底线,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调派山鹰特种大队,或许,他再也回不了大红园。
轰——轰——刺耳的声响在空气中传播,这是马达轰鸣的声音,极具穿刺力量!
特种兵们回头看去,常秉德猛然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