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王。
她怎么会在这里?
心中起疑,但黎刀仍然没有放下。
“这是我的主意。”沙千芷走上前,扬起她的下巴,毫无畏惧对上李淳风出离愤怒的眼神。
“为什么!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李淳风的刀“嗖”的一下从降王转移到蛊王洁白的脖颈下面,咬牙切齿问道:“你说的****是不是谎言?”
“是不是谎言,你大可以杀了我一试。”蛊王面不改色,却收敛着往日的笑容,有些郑重其事。
“疯子!你这个疯女人!”李淳风指着她大吼。
“我没疯,如果不这样做,你能赢取他们的信服?”蛊王看向那些大巫蛊师们,他们每一个的眼神都露出畏惧,微微弯腰向她致敬。
“信不信,服不服关我什么事!放开她!老子是来探亲娶老婆的,我和你只有交易,没有其他!”李淳风眼睛怒睁,押着潘如烟的刽子手畏畏缩缩,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蠢货!”降王在身后沉声喝道。
“郎婿,你应该感谢蛊王,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柴龚眯着眼笑了,从两人中间探出脑袋。
到现在,李淳风总算明白,柴龚口中所说的郎婿,并不是指代他和潘如烟的关系,而是沙千芷,他是沙千芷的情郎!
高手一点就破,李淳风瞬间就察觉了柴龚所说的异样,翡翠之心!仍然是翡翠之心。
原先只有米粒光华,如今暴涨到充盈整个丹田,上头的银白蛇纹也随之壮大,隐约露出完整雏形,头生角,腹生爪,淡淡的金色氤氲发亮!
这是蛇化龙形的征兆!意味着他的修为无形中又精进一步!
柴龚挥挥手,大巫蛊师们弯腰纷纷走下高台,漫山遍场的黎族子民随后散去,整个寨台上只剩下他们几个首脑相关人物。
“你身怀异宝,万毒不侵,降王与我一致认定你将是黎寨第七十任降王,****在身,巴蛇难敌,冥冥之中,神明注定,刚刚的猪笼噬刑,不过是试探天意人力罢了。”柴龚神色肃然圣洁,伸出巫杖推开李淳风手中的刀子。
“我是降王?你开什么玩笑!”李淳风觉得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是汉人,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降王一声冷笑,“那你以为我又是谁?”
“你才是降王,你是黎人!”李淳风脱口而出。
“我也是汉人!”降王冷冷说道。
“什么?”李淳风惊讶地望着他,然后大笑一声:“少玩这套把戏,你说你是就是啊?”
“我姓沙,祖籍桂省沙县,民国三十一年八月出生。”降王漠然说道:“十岁随父进滇南避战祸,宗祠家谱还在,你要不要看?”
“不可能!你有七十岁?”李淳风大惊失色,再一想,这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古代驻颜有术的能人异士太多了,降王青春不老,有什么奇怪?
“你注定是滇南降王!现在不是,将来也是。”降王挥袖说道:“你的身体里有****,还有我种下的法力,你这辈子与滇南不可分割。”
李淳风手中的刀无力跌落,上了贼船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怎么没有算到沙千芷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你大概忘了,上一次飞往大理的飞机,是谁做的手脚。”蛊王洋洋自得笑了:“我能跟着你一次,不能跟第二次?这回是你自找的,谁要你跑进我家来?”
李淳风想煽自己的脸。
“你可以走了!她必须留下!”降王指着仍不能自由的潘如烟说道。
“走?我去哪?放开她!”思绪有些纠结的李淳风说话也不连贯了。
“等我快死了,你来接任降王,她必须留在这里,不能和你相见。”降王霸道地说道:“降王一生只能娶一个女人,就是上任降王的女儿,我答应你她不死,但没说你们可以婚配!”
“混蛋!你讲不讲法律,讲不讲道理!”
“我就是法律!”降王对此话嗤之以鼻,“十万大山,没有降王就没有黎人,我在这里就是天!”
“呸!老子已经娶了别的女人,你能拿我怎么样?我还要娶十个八个,气不死你!”李淳风吐出一口污秽泥血,咄咄逼人瞪着降王说道:“你不放过她,我就自残,拉你女儿一起死!”
“你敢!”这句狠话说到了降王的痛处,猪笼大刑之前,他胸有成竹,稳坐钓鱼台,不受这话威胁,现在底牌摊开,就有点坐不住了。
“试试就知道!”李淳风抬脚勾起大刀,柴龚见状,急忙冲上来握住他的手,苦苦相劝:“降王这是为你好,别动手!黎寨规矩不能破,你一人身兼两命,小心处事啊……”
“放她走,什么事都没有!”李淳风瞪圆眼睛吼道:“不然鱼死网破!”
柴龚无奈叹气,看向脸色阴沉的降王,无法选择。
“二十多年前,也有人曾这样威胁过我,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降王一改正常人的表情,幽深的眼睛里红芒闪烁。
“怎么样?”
“他们也心心相通,她是上一任蛊王,****深种,死一个另一个也会死。”降王森寒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
包括沙千芷在内,听者无不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
“我耗费十年法力,断绝他们两个的****。”降王的声音幽深缓慢,却看向了潘如烟。
“你没杀她?”李淳风口中说的是上一任蛊王。
降王摇头冷笑,“不管谁犯罪孽,都一样对待,那个男人被施以分笼噬刑,就和你一样,可惜的是他只是普通人,没有一点机会活命!那个女人就像她一样,眼睁睁看着男人死在这里。”
“你这个老变态!”李淳风嘶声怒吼,可以想象,当年的蛊王会有多么绝望,亲眼目睹心爱的人惨死蛇口,恐怕心都要滴出血来。
以潘如烟这样坚强的个性,在刚刚都忍不住一度泪流满面,别人能比她好到哪里去。
“人死了不要紧,他们还有后人留下来,那个男人姓潘。”降王残酷的声音击在每个人心头,他的目光看向筛糠般颤抖的潘如烟,没有同情。
石破天惊,在场的人们全部明白了他说的话。
“你的亲阿娘,曾经也是蛊王,她叫沙蓓。”降王挥了下手,失去降头术束缚的潘如烟一下瘫坐在地,她被这不可告人的秘密彻底击垮,两眼失神。
“她是你什么人。”李淳风推开柴龚,以刀指向降王。
“算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舅舅。”降王对潘如烟说道。
“王八蛋!你还是不是人!”杀死亲妹妹,妹夫,降王曾经的所为让李淳风再也无法忍受怒火,刀锋横扫,割向他的咽喉。
这一刀包裹灵力,呼啸生风,全力一击,势如开山劈石!
刀光银芒爆闪,快如黑夜中那道霹雳闪电!
咔嚓!阔刀砍中一团东西,让李淳风为之一喜再惊,这一刀根本没有砍掉降王的脑袋,而被一只手牢牢扣住。
戴着流光溢彩金质手套的左手!比他的刀速更快更准!
铿然一声脆响,这把刀在降王手里折成两截,不是从刀柄处断裂,而是沿刀身硬生生折下半边刃!
用铁锤砸也砸不下半边刀刃啊,谁能徒手做到这种地步?
“任你砍,我就不是降王!”
在李淳风震骇的注视下,降王周身鼓起一团青气,胸前、袖口处的兽型图案栩栩如生,活过来一般。
统御十万大山的黎寨降王,仅仅显露一丝威压,就让人难以喘息,诚惶诚恐。
李淳风做好了拼死相搏的决心,他不是降王的对手,但有破釜沉舟的勇武!
形势万分危险,三个人的命运悬于一线,带伤蓄势的李淳风暴起拍出一掌,直击降王脸孔,周围的空气因为恐怖的力量冲击,产生了近乎实体的凹陷,气浪砰然爆炸,空气波纹剧烈共振。
乾坤气爆!
第一次施展这种高阶气术,耗尽了李淳风全身所有的灵力,枯竭的经脉和反噬,逼得他七窍流血,模样更为惨烈。
对付近在眼前的降王,一招不能奏效,就只有等死。
豁出命去拼搏,才有丁点希望。
烟尘散尽,面色如常的降王冷笑俯视着直不起腰杆的李淳风,他那只金色拳头缓缓舒展,挥开周围凌空狂舞的气旋。
绝望,从李淳风的心底蔓延开了,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倾尽全力也伤害不到对方分毫。
也许今天真要死在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
所幸,他不是一个人上路,可惜,这两位如花似玉的美女也要跟着一起香消玉殒。
降王脸上胜利在握的笑容攸然消失,一只匕首抵在了他的身后。
“千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冰冷严酷的声音从降王口中发出来,再次让李淳风燃起生存的希望。
“阿爹,你真的这么绝情?”沙千芷悲声问道。
“难道你要和她共侍一夫?你愿意,黎寨的法典不愿意!”降王沉声说道。
“我没说要嫁给他!”蛊王急中生智。
“对,我也没打算娶!”李淳风惨笑道:“你杀了我们,等你死后,黎人将没有蛊王降王!”
“有柴龚在,培养一位蛊王不过二十年!”降王轻蔑地说道:“我死之前,一定会找到降王传人,没有你,黎人照样繁衍生息,万代不灭!”
他的话音刚落,已身受重伤的李淳风以饿虎搏兔的速度猛扑向柴龚,双手死死扼紧老头的脖子!
杀了他,蛊王能活,自己也能活。这个自始至终算作局外人的大巫蛊师怎么也没想到,死亡会没有征兆地降临在他头上。
比窦娥还冤。
现在,场面上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蛊王控制着她亲爹降王,李淳风控制着柴龚。
“好!好啊!”降王仰天大笑,“黎寨有你二人,当真千秋不毁!”
“别逼我下狠手!”李淳风口角流着腥甜的血,手上的力气丝毫不放松,掐得老头连翻白眼,蛟巫杖在眼前乱晃,徒劳挣扎。
再厉害的巫蛊师,到了他这把年纪,身体素质也不如年轻人,常年与毒虫尸骨、蛊毒巫术打交道,柴龚的知识水平甚至超过蛊王,但近身肉搏却是万万不及他们。
“阿爹,我不嫁,他不娶,黎寨的学校和诊所不会少一家,百年之后,他接替你的位置做降王,有什么不好?”
“好!好啊!不孝女!古人诚不欺我!”降王狂笑说道:“放开他,你们都滚出黎寨!”
“你是老糊涂了,活这么久你应该走出去看看!”仔细察看降王的脸色,感觉他不是在说谎,李淳风松开只剩半口气的柴龚,扶起潘如烟,两个人互相依靠,直向高台下走去。
没有人阻拦,柴龚上气不接下气咳嗽,刽子手们傻呆呆互相观望。
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停留。
能生逃此地,什么降王蛊王,都见鬼去吧。
两个身影在山路上越来越小,柴龚连连咳嗽,虽然喘不开气,却仍然好奇心不断:“降王,我怎么没听说你有妹妹这回事?”
“骗小孩子的把戏,你也信?”降王朗声大笑。
“那蛊王,你……”柴龚指着耍酷玩刀的沙千芷,后半截话生生咽进肚子里。
“老师,一把匕首能刺穿阿爹的金鲲甲吗?”蛊王狡猾地笑。
柴龚脸色通红,哑然叹气,这父女俩,连自己都被他们骗过,不愧是叱咤滇南的降王蛊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