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早晨露如小雨,水珠滚在青青的叶片上,犹如遍地的珍珠撒满草甸。
小雪花抖了抖湿漉漉的白毛,对着群山展开喉咙,嘹亮一嚎。
依偎在李淳风身旁的周雨彤微微抬起头来,揉揉眼睛,问道:“天亮了?”
“是啊,还睡不睡?”李淳风抚了下她的长发,笑道。
“不睡了,我去叫庄月起床。”她的脸蛋温热犹存,就像涂上了一层樱桃红的粉底。
两个人聊到快天亮的时候,周雨彤还是没能顶住困倦,依偎在他的身旁睡熟了。
李淳风就这样静静坐着,伸手替她挡着露水,自己的脸上却湿了。
周雨彤坐起身,看到两个人的身上都是湿嗒嗒的,开心地笑了起来,一路雀跃着跑向了帐篷。
沉睡的人们纷纷从帐篷里走出来,这是个晴朗清新的早晨,天蓝无云,微风拂面,除了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新的开始。
两个女生蹲在大溪旁刷牙洗脸,李淳风又重拾旧业,在远一点的地方叉鱼,小雪花欢快地蹦着,显得很兴奋。
“差不多了吧,我这有牙刷和杯子,你也去洗漱一下。”周雨彤递过来捏好牙膏的崭新牙刷,把她的泰迪熊马克杯也塞到李淳风手里。
“啧,一晚上你们的关系就进展神速啊,都用一个杯子了。”庄月故意很“小声”的在周雨彤耳边说道。
“死丫头!”两个女生打打闹闹跑远了。
李淳风放下鱼叉,笑了笑,蹲在那里刷牙。
顶着两只熊猫眼的李泽云钻出帐篷,看一眼外面的情况,对正在埋头削树枝的山毛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山毛耳朵里似乎塞了棉花,充耳不闻,转了个身又自顾自地削起扁担。
四十头狼光是剥皮就要大半天时间,运回村子只能靠脚走肩扛,扁担、草藤是必须准备的。
周雨彤和庄月两人翻着火堆上的烤鱼,蹲在旁边的小雪花馋得直咽口水。
戴着眼镜仔细察看那些死狼的张浦生不时发出一声赞叹,这刀口,这伤处,招招致命,不留一丝侥幸,他对李淳风的身份也愈加好奇了。
“够不够?不够我再抓一点。”李淳风站在大溪旁向人们挥手。
“它太能吃了,再抓十条来。”庄月手兜在嘴边,冲着他大喊。
笑声回荡在山林中,欢快的溪流和犬吠狼鸣交织,人与自然和谐共处,这个可爱的清晨……
除去三个人两条狗,探险队多了撵也撵不走的一员,四个人一条狼,定好方向,向着蝙蝠峡快速行进。
庄月和周雨彤的背包都绑在小雪花身上,它穿梭在密林前方仍然步伐如飞,一路上没有任何野兽拦道。
正午的时候,四人小分队赶到了传说中的吸血蝙蝠峡谷,两侧阴森恐怖的山峦、黑洞洞的洞窟使得两个女生握紧了手,谨慎地四顾不暇。
小雪花似乎也对这里有些忌惮,回头看向李淳风。
“跟紧一点,现在日头足,我们尽量走快些,半个小时穿过去。”李淳风说道。
张教授沉着地点点头,“我走前面。”
“你走后头,我开路,这里我来过一次。”李淳风道。
张浦生不再坚持,花容失色的庄月小声问道:“如果蝙蝠不怕光,我们是不是都会死在这里?”
“不会,有他在呢。”周雨彤自信地说道。
李淳风听着这话,心里浮起强烈的豪气,回头说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天塌下来也帮你们顶着。”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带我们找到恐龙化石。”张浦生兴奋地笑道。
周雨彤看向充满阳刚之气的李淳风,眼睛里流动着迷恋的光辉。
山石怪异嶙峋,草木稀疏,看不到鸟飞,甚至都没有虫鸣,这里是无人的禁区,野兽也不敢在此停留。
走到半途的时候,李淳风发现了前一天他遗留下的作品,连续几滩干涸的黑色血迹和蝙蝠的残尸堆在一起,隔上十几步就有一大片。
“这是谁干的?”庄月吓得连连往周雨彤身后躲。
“我。”李淳风淡淡地说道。
“你杀的?”周雨彤也好奇地问道。
“不杀我就死了,如果你们看到成千上万的吸血蝙蝠,还有其他选择吗?”李淳风想起那一夜的事情,仍然心惊胆颤,原始丛林中隐藏的杀手不仅有强大的个体,更多的是成群结队,杀也杀不尽的种族。
“快走吧。”张教授看一眼这些乌黑的血迹,拄着棍子急匆匆跟了上去。
跋山涉水,披荆斩棘,从蝙蝠峡走出之后,探险对员们又连续行走一个多小时,才在一座大山脚下喘口气。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饥肠辘辘的人们拿出火腿肠、饼干,就着山泉水,席地而坐,有说有笑,畅谈着对未来的憧憬。
“如果我们找到化石,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张浦生抽着烟,笑呵呵对李淳风说道。
“算了吧,这些是你们研究人员的事,和我无关,我就是一个采药的。”
“那可不行,没有你在,我们哪走得到这里。”庄月往嘴里塞着奥利奥饼干,急得小雪花眼镜直勾勾盯着。
“给它吃一块,你真小气!”周雨彤笑骂道,忽觉脑袋上一凉,似乎有雨点落了下来。
“下雨了?”她抬头看看天色。
刚刚还晴空万里,眨眼就乌云密布,云层迅速向头顶聚拢,黑压压地吓人。
山中的气候说变就变,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找个地方避一避!”李淳风迅速收拾好物品,冲他们大声说道。
“那边有片树林。”周雨彤一手挡着头,一手指向前放山窝窝处。
“就去那吧。”李淳风抓过张浦生的背包,替他背着。
雨点有豆粒大小,很快就劈头盖脸地倾倒起来,在山野中,没有任何遮蔽,树林山洞就是最佳的避雨场所。
这一片榕树林恰巧能抵挡风雨,四个人冲进去,分别躲到了三株老树下。
暴雨倾盆,看不见雨水的尽头,顺着榕树叶片向下倾倒,用力冲刷着林地苔藓。
黄泥水汇成一缕缕小溪流,山间充满着琵琶声,狼狈不堪的四个人几乎全身湿透。
李淳风和周雨彤握着手躲在歪脖子榕树下,他只穿着一件背心,雨水浃背,护着身前瑟瑟发抖的周雨彤。
“把我的衣服给你!”周雨彤抹了下脸上的雨水,大声说道。
“没事,你别脱。”这时候怎能让女生为自己脱衣挡雨,李淳风握紧她冰冷的手,用力摇头。
“我里面还有T恤衫,你把衣服撑在头顶,我们俩都能少淋些水。”周雨彤大声地回头对他喊道。
她说的也有道理,李淳风看看旁边,庄月和张浦生都把衣服顶在脑门上,穿着短袖,神情焦急望着天空。
周雨彤利索地脱下了卫衣,递给李淳风,她的里面只有一件短袖T恤和内衣,越发感觉寒气逼人了。
榕树林阴冷潮湿,被这场大雨一浇,寒气更加明显。
李淳风一手撩着头顶的遮雨衣服,一只手臂揽在她的腰间,两个人紧紧依靠,借着狭小的空间躲避雨水。
身体是冷的,心却是热的。两颗年轻的心在这场大雨中越来越近,不需要言语,静静品尝着患难与共的美好。
周雨彤的长发完全湿透了,胳膊也冰凉冰凉的。
李淳风用力抱紧了她,希望能多给她一点温暖,自己的脸上也是雨水交织,苦不堪言。
这雨没完没了,没有雷声,正是山区那种独有的哑巴雨。
“好冷。”周雨彤颤声说道。
旁边几米远外,庄月半个脑袋钻进了一个树洞,刚好护住了头,另一旁,张教授眯着眼,不停抹一把脸上的水,他的眼镜早就不能看东西了,揣进了口袋。
小雪花安静地蹲在周雨彤脚边,美丽的皮毛贴在身上,像一条刚上岸的落水狗。
从林地山上流下的水越来越浑浊,温度直线下降,大雨还是没有歇下来的意思。
“这样下去不行……”李淳风心中焦急万分,要是暴雨下上一天,难道就在这里躲一天不成?
他四处环视,希望能找到一个山洞,可惜视线受雨水阻隔,很难看清几十米外的景物。
轰隆!一声惊雷在远处炸响,震得林地也微微颤抖。
白狼王霍然立起,冲着远山狂吠!
“打雷了?”周雨彤抬头看向绵绵织织的天空。
愣了神的李淳风猛然惊醒:“不是雷!”
这一声呐喊也让聪慧的周雨彤立刻明白过来,她颤声问道:“是……泥石流?!”
山上滚下的大石和汇聚成溪的浑水代替了李淳风的回答,这是天灾,是山中最可怕的灾难——泥石流!
“跑!向高处跑!”李淳风拉起周雨彤就向树林左边另一座山头奔去,庄月和张浦生闻声骇然失色,顾不得包头挡雨,踩着烂泥雨水,跟在李淳风后面狂奔。
突然爆发的泥石流冲垮一切阻碍,呼啸着,怒吼着,卷起林木岩石,夹着小动物的尸体,瞬间就袭至眼前!
与这些逃难者仅仅只有两百米的距离!
轰!刚刚为他们遮风避雨的老榕树拦腰砸在汹涌的洪流中,溅起数米高的泥水,直径两米的巨大树干稍稍将这一往向前的泥沙阻隔三秒钟,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向山谷,成为其中的一员。
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泥石流的威力比洪水更猛,更让人无法逃脱劫难,在水中还可以挣扎着游几下,在烂泥里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四个人舍命奔逃,冲在前面的小雪花跑了几步,又回头观望,似乎在催促它的主人快一点。
“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你快跑吧,别管我了!”周雨彤越跑越慢,一路突奔,她的脚脖子被荆棘割出了许多血口,每跑一步,就疼痛难熬,扎进去的刺和泥水无情折磨着她的意志。
“不行!”李淳风拦腰抱起她,拼命向地势更高的山头奔去,脚下运起步法,速度加快了两三倍!
他们身后,庄月和张浦生更加狼狈,互相搀扶着,在泥地里连滚带爬。
吞没一切的泥石流距离他们俩只有一百米了!
求生的本能使得两人不顾一切向前猛扑,爬着,跪着,跳着!
李淳风施展古武绝学,在十秒的时间内将周雨彤安全送上了地势凸出的山腰上,没有一刻停留,继续返身去救另外两个。
周雨彤瘫坐在被大雨冲刷得一尘不染的花岗岩上,紧咬着嘴唇,在心中祈祷。
为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为她的师友,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