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四爷和吴六生离开了小院。
吴六生被人称之为吴六莽，便是匹夫，却确确实实文化最高，“当年四哥你入东南，那个跛脚的听说跟着江浦清，在背后也摆了你一道，这个仇不报？”
“跛老三就是一条老狗。”乔四爷回望校园，红绿间透着几分清幽不俗，人到年老便喜欢回味品位曾年往事，喜欢一些平淡到极致的清幽静趣，“竹叶青确实是个有品位的女人。当年如此，现在亦如此。”
吴六生不动声色道：“东南这片天，被个女人遮了一大半，刘念慈这帮固守一隅的老顽固，也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答非所答问非所问，却最终相视一笑。
“这一次请六生老弟你入东南，实话实说，除了让你帮忙和刘生宣何守钦这帮人打个交道圆个场之外，还特地来请你看一场戏。”
“左五当年在我东北肆无忌惮，先是断了老弟你一臂。这事做哥哥的本该替你出个面，不过老弟你为人哥哥清楚，所以没去找左五的麻烦。这一次东南地界上，他敢明目张胆动我儿，哪怕天王老子在，我也要算个清楚，断他双臂，一来警告二来也算替老弟你出口气。”
吴六生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凌厉，转瞬即逝，“当年我和左五，确确实实是光明正大的比试，输给一个晚辈虽说损了面子，不过我东北这些年的面子，也绝非以大欺小而来。”
“六生老弟，你啊，就是这个执拗性子，你们这些读书人啊，书读的多了，反而迂腐了，那个叫啥仇来着不报非小人···”
“有仇不报非君子。”
吴六生提醒，东北这位书读的不多，但嗓门不小的老爷们哈哈一笑，“对，就是这话，有仇不报非君子。”
吴六生淡淡一笑，独臂斜插口袋，落寞中又带着几分傲然，“四哥，你想在东南立足，我不插手，你想为侄儿戮江出头动左五，我也不闻不问。这些年承蒙你的照顾，我那帮兄弟在东北活的还算滋润安稳，所以，何守钦刘生宣，我可以帮你挡着，南宫仆射当年和我也有几分香火情，唯独唐霸天和我没太多瓜葛，这一次唐家和乔家间隙，我便不出面了。”
“哈哈，有你这话，我便满意了。刘念慈那老东西没事非要跑过去做什么和尚，结果听说连和尚都没做安稳，遭了好几次的暗杀，听说有一次居然还是刘家自己人，刘老狐狸亲自点将上台的小辈刘志，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吴六生并没搭话，乔成虎咂嘴一叹道：“本来觉得东南除了一个赵阳明和南宫小町能入法眼，没想到这刘青云死了，蹦出个挺有几分气魄胆色的刘志来，看来这河里面的乌龟王八不死一些，小鱼小虾还真不会冒头。”
吴六生讽笑，“只可惜这个小辈还是有些城府不够，按捺不住。若是再等几年，彻底掌控刘家，拔掉老狐狸留下的钉子，说不准还能成功。可惜啊。”
“哈哈，可惜是可惜，不过对我东北而言倒也是幸事，刘生宣优柔寡断，刘家由他接手，只怕倒的更快。倒是拼死拼活在东南军区捞军功的刘沧龙没回来领军刘家的意思，要不然，又是一方劲敌。”
吴六生摇摇头，“刘念慈看似风烛残年，未必没有在暗地里遥领刘家，若真换成刘沧龙，恐怕以他的野心和报复，刘念慈毫无办法控制。而刘生宣当傀儡当惯了，刘老狐狸更能得心应手。”
“那倒也是，只可惜上一次刘老狐狸也忒不争气，我这、我这刚刚人手一撤，就顶不住了，还自吹自擂老夫出手向来算无遗子。我看，还是唐霸天那老王八蛋更厉害一些，表面上跟你笑呵呵的谈东南东北西南特产，暗地里不知道觊觎了多少东西，要不是顾忌他这些年和西北走的近，说不得非要让他这头老王八出出血。”
这两位东北老人一路聊，大抵上是乔成虎自言自语，吴六生偶尔答上几句，将东南格局剖析到入木三分，而这位自称入东南要替儿子乔戮江找回场子的老人，显然比东南还要了解东南。
吴六生感叹一笑：“四哥，我确实不如你啊。”
院子内，缺门牙的老三已经重新恢复老仆人的模样，擦了擦已经有些年代的石凳，朝着浇花女子道：“乔老四有些不厚道，小姐，咱要不要教训一下？老爷走了这些年，他乔老四觉得我东南无人，太不像话。”
嘴里面说着乔四爷。
却是重重冷哼一声。
女子浅浅一摇头：“算了，S市自有人出头。倒是那个叫左五的和一个南宫家的小保镖混在一起，查清楚了？”
叫老三的老头裂开嘴，笑道：“顺藤摸瓜，虽说那小子身份隐藏的不浅，连部队那边都封了档案，不过小姐你面子还是够大，所以大抵还是查到了，十有八九，是十步的弟子。”
十步一杀人。
左五是十步的养子，张破是十步的弟子。
所以左五才会找张破。
女子秀美眉头蹙的更深。
十步。
这本应该随着当年风浪止去而彻底消失的人物。
哪怕是她，也有些忌惮不已。
“小姐，这事，我们插手不？”
“你觉得呢？”
“这个，我总觉得，看乔四爷特别不顺眼。”老头很实诚道：“我是老三，他是老四，我还非得叫他一声四爷，他居然只是跟我点点头，这不太像话，好歹小姐你和老爷当年都叫我一声三哥。”
所以，这相当的让他不舒服。
女子哑然失笑。
跛脚老头只是憨憨笑着。
女子素手覆额看天。
不知何时，这天似乎变了。
黑云压城。
天要下雨。
东南这片天，从二十年前就没怎么干净过，这些年，被外面人进进出出，似乎更脏了些。
她爱干净。
所以，觉得确实应该要洗洗了。
良久，说了个好字。
跛脚的老头笑的额头褶皱如菊花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