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森桦拖着还是有点麻木的双腿,随着人群一点又一点地向前挪动,在一阵一阵的热风里“用力”的挤过检票口。森桦听着周围充斥这的各种各样的方言,其中的80%是他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当然也无从了解其中所表达的意义。
就这样,他顶着发胀的脑袋快速通过压抑的出站甬道。当孙森桦一踏出出站口,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一大片的亮光,心境似乎一下子开阔了很多。他好像是在黑白默片时代看到了一部不可思议的彩色有声片!
6月的羊城无疑是炎热的,但眼前这个与陵水,甚至于和吴越省的省会城市—钱塘相比都显得更加时尚、更加引领潮流的大都会,令孙森桦现在根本没时间去理会那比家乡至少要高5、6度的高温。穿过不显得空旷的站前广场,他越来越被眼前所见的事实所震惊。
“这种差距哪是相差10几年这么简单一句话可以来形容的,不亲自来过羊城,还真的不能真实的体会总书记的‘改革开放’政策给中国老百姓带来怎样美好的未来···”,那广场中央美丽的大花坛,那挤满广场左右两侧的的士群。
这些的士都是崭新的小轿车,有沪城大众的普桑,津城一汽的夏利,最多的是羊城本地产的标致505。
最少的也是最高级的是刚刚进口的、枣红色金属车漆的丰田皇冠,这批车是羊城市政府为女足世界杯举办的需求特意投入运营的。对于森桦,这些小轿车实在太高级了,至于的士,在他的观念里就是那些土黄色的面的。
那宽阔的、整洁的四车道柏油公路,还有那些高大的、整齐排列着的充满工业设计感的路灯,······
站在广场的边缘,他回过身来,望着巨大的、红色的“廣州站”三字,以及它们下面同样巨大的八角方形的时钟。“天王表”这一品牌悄然刻印在孙森桦的心里,他就这样盯着,静静地发着呆。
森桦要记住来到改革开放窗口的第一天,他要好好观察、好好思考,一定要抓住一个适合他的商机····,现在,在他脑中只有“天王表”和“电子手表”这两个词,广场周边建筑物上的巨大的广告牌似乎变得很平常。还有羊城火车站大楼上“统一祖国,振兴中华”8字标语····
李孔颖今天特意借来了系主任的那辆还不是太旧的标致505SW8。一接到小焱舅舅的电话,问明具体地情况后,他就立刻出发,开着车往羊城赶。“这车开起来还真舒服,一点不比我在望京的那辆进口的奔驰差啊!不愧是国产合资车中的‘翘楚’啊,花个20来万去买辆最新款的505来,自己平时开开也许还真不错吧。大史的市场推广效果很好,不知道月底能分到几万?····”,李孔颖他一边开车一边为以后的生活思考着,他决定不回BJ接手家族的生意。“留在鹏城,在高新科技行业发展才更有挑战性,也许我可以脱离家族的安排,寻找自己的爱情了吧····”。
李孔颖花了将近4个小时才到达羊城火车站,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两年多没碰车了,开起来就有点生手不敢开得太快,另一方面是他实在是对羊城的路不太熟,他是绕了很长的冤枉路才开到火车站的。出发时刚刚是中午,到目的地都已经可以吃晚饭了。李孔颖快速的找了一空位停好车子,赶到火车站的售票大厅找人,“他会不会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会不会先去逛街了呢?他会不会先去吃饭了呢?····”。
李孔颖没想到找人的过程是这么的顺利,好像冥冥中有神的帮助一般,当他站在大厅的前廊一眼望去,他就已经确定自己已经找到了要接的人。他就在那一堆人中,安静的坐在广场边遮阳棚下的长条石凳上,这个普通的20岁左右的青年穿着普通,外貌长相也很平凡,唯一能使他与身边的人分别开来的是,他斜挎着的那只很经典的军绿色书包。
“你是宋焱的舅舅,孙森桦吗?”从背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那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在通行粤语的GD这真的不多见。转过头来的森桦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只是这张面孔略微比照片上的显得更加的圆,大概是有点发胖的缘故。他连忙站起身来回答说:“李大哥你到了····”,孙森桦见这位30岁左右的大哥露出狐疑的神色就补充道,“我见过您寄给我外甥的照片,所以,对您的样子稍微有点印象。····”听了他的话,李孔颖立刻就释然了。他走上前去,开心的拍了拍森桦的胳膊。“不要叫的那么正式,你就随小焱的样子,叫我‘颖哥’,你一定等得心焦了。肚子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吃完我开车带你回鹏城,我已经在鹏大附近给你定好酒店的房间了···”,李孔颖拉上小焱的舅舅,准备在火车站附近找个吃饭的地方,开了一下午的车,他感觉自己的胃真的已经在抗议了。
孙森桦觉得自己这趟进货的旅行比他想象中要舒服的多了,“真的多亏了细眼的提前安排,也多亏了‘颖哥’这几天的尽心帮忙!”在这4天里,他出门都是乘坐颖哥开的标致,住的是整洁舒适的酒店标间,餐餐吃的是可口的粤菜,这一切不是外甥已经安排好的,就是颖哥请的客,这一切都是他森桦18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享受过的。
进货的过程很简单,在郭老大的引见下,他们很容易就认识了‘赛格’的几个大老板。他和颖哥对比了几家比较大的批发商,最后在颖哥的‘掌眼’下,没花半天时间,孙森桦就把自己带来的3000元本钱换成了实实在在的货品。
整个南下之旅,孙森桦花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来的时候他背来的只是一个书包,回程是一个大大的纸箱,可以说是满载而归。李孔颖还是开了那辆标致,把人和货载到羊城火车站。他给孙森桦买好回程的火车票,并亲自把森桦送上火车。李孔颖终于完成了小焱的托付,现在他才有时间认真研读森桦亲手交给他的那本笔记本,那是小焱对他们的产品----星影拼音和其衍生产品的发展演进的计划。
~~~~~~~~分割线~~~~~~~~
因为有外甥和“颖哥”的存在,孙森桦到鹏城倒电子产品和其他人相比,是有很大不同的。他的进价几乎是最实的,他的本钱都成了货物,所有吃住行的成本都不是他自己出的。所以孙森桦只要能平安回到陵水,在不长的时间里把手里的货物出了,他肯定比别人赚的多。
那森桦的那个纸箱里装了多少东西呢?大概是羊城火车站上巨大的“天旺表”的提醒下,孙森桦决定自己的生意就从倒卖手表开始。这一次他进的货是以中低档手表为主,其中日本进口的两狮牌机械机芯的手表20只,进价是70元/只;茜帖辰旧款的石英电子机芯的数字式手表10只,进价是65元/只。其他都是GD本地产的低档电子手表,用10元的单价整整进了100只,产地有增城、惠城的,也有一些是鹏城产的。还有就是那10台高级随身听,这根本不在孙森桦的计划中,他没有想到外甥还会提前订货,这些高档货该怎么出货呢?
最后令孙森桦没有想到的是,他手中的货反而是中档的日本进口手表很难出货。100块普通电子表以高低不一的批发价被陵水县的小商品市场消化了,最后统计出平均以22元/只的价格卖出,这100只手表只用了2个星期都不到就卖完了。至于那些随身听,都被他的那个师弟收去了,后来森桦才知道他师弟的出货渠道主要在浙北和苏南。10台日本原产的随身听的交易是最简单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梭霓800元/台,艾娃1100元/台。最后花了20多天,森桦回到手里的钱已经有11400元,为了把最后的一点的货出手,也为了把自己的生意更快的扩大,他只能求父亲去请他的两位姐夫出山一起做生意。在1990年,森桦的大姐和三姐已经嫁到陵水县的城中村了。
················
现在,森桦的倒货生意已经进行了8个多月。在商海中,打了几个滚后,他明显老练精明得多了,这从他一身的打扮就能看出这种巨大的改变。脚上穿着一双淡蓝色的阿迪达斯平底鞋,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深灰色的V领套头衫,外披真皮的夹克,拉链一直没有拉上。这时的他戴着一副硕大的雷朋墨镜,理着一头利索的碎发在蛇口工业区闲逛,他正在观察这一年鹏城的变化,也正在思考他的生意了,他已经不太满足当勤劳的“蚂蚁”了。
这半年多森桦一直留在鹏城联系货源,然后把货物托运到钱塘,大姐夫在钱塘负责接货运货。在出货方面,三姐夫负责低档货的市场,通过他的努力他们基本占有了陵水县的市场,出货渠道已经向北延伸到了安铺县,向南进入富春县和新安江县了,有一部分货还向西进入了邻省—徽州,出货量已经到达每月5、6千只左右。大姐,三姐则负责开在新陵水国贸大楼一楼的进口时計专卖店,这是整个陵水唯一的一家可以买到带发票的进口手表的商店,开张以来生意一直比较稳定,每个月的营业额很稳定都在1万5左右。
在一家人的生意稳定后,森桦的父母都选择回家养老。最小的女儿孙雪洁接过了母亲手中的活,负责一部分生意的财务统计。
二女儿就留在家里,她不再去干田地里的农活了,自从一家人都扑到这一摊生意上时,他们家的田地就租给村中的亲戚种了,只要在秋收后收点现金或实物就行了。现在孝贤比以前轻松多了,只要照顾好父母与儿子的起居与饮食就好了,也不用熬夜做裁缝了,所有的衣服、裤子、鞋子都是弟弟从鹏城带来的,现在,整个大队都没有人穿得比他们家更好的了。孝贤为有一位好弟弟,一位好儿子感到骄傲。
最近,家里人在商量是不是要把平房拆了,建一栋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楼房,可是父亲、弟弟和她儿子好像都有不想建的理由。家里的三个男人的结论都是暂时不建。家里的女人们都不理解。当然,孙孝贤也想不通,为什么不这样做?他们一家已经被全村人蔑视了足足快要10年了!现在不正是我们家扬眉吐气的时候吗?在全村谁家能建得起全现浇的楼房?最好的也不过是水泥预制板的吧!孙孝贤愤怒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