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红慧一番话,好像自己成了嫌疑犯一样,舒仪怏怏不快地回了寝房。离去前,她看着被丫鬟搀扶着的琳姬,遥望着那弱柳扶风般纤细羸弱的背影,心里似乎有个缺口越来越大,那种怪异的感觉扭曲着不肯退去。
夜半时分,春得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片寂静。
舒仪躺在床上,脑海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以前常看的侦探推理小说来。
犹记得曾看过的《推理小说二十条守则》,其中一条说道:那些做仆人的(如管家、脚夫、侍者、厨师等)不可被选为凶手,因为这样的凶手太明显,太容易被找出来,读者也会觉得实在是浪费时间。凶手必须是值得花时间花心力去找的人——通常是最不被怀疑的那个。
对!就是这一句——“最不被怀疑”的那个!
虽说现在不是在看侦探小说,而是卷入了真实的案件之中,但她相信,有时候事件越迷离,其实谜底越简单!
在这样一个迷局中,双方,呃,现在只能说是单方面——琳姬被倒嗓,什么都说不出来而无法辩解——都有太多的疑点。至少白凡得到的毒药包,与红慧口中所言的蒙汗药是明显相悖的。那么究竟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呢?
——琳姬。
不能说话的琳姬,却是身上最具重重疑点的一个。
假设红慧说的是真的,她真的给了冬儿药包,而药包又确实只是普通的蒙汗药,那么会不会……是琳姬将计就计,换掉了药、借此诬陷并除去红慧呢?毕竟看起来两人恩怨已久,势同水火。
但若只是为了这场恩怨,那么琳姬的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些吧。自己毁去赖以为生的歌喉,只是为了消弭一场恩怨和打击对手,琳姬难道不会觉得这样的买卖实在是亏了些吗?
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可得感叹一声:女人,对自己就是够狠!
烦躁地挠乱一头长发,舒仪只想哀叹一声。这科学不发达最容易让所有事情都麻烦的不得了!切,要是有个验指纹的机器,凶手立马现原形!还,还用得着像现在这般浪费脑细胞吗?
如此落后而烦闷的古代,更加坚定她想要重返现代的决心。
且先不想其他,舒仪心下烦躁不已,于是********出了房间。
走廊上处处摆有精致的油灯,四下明亮的光线照耀在静寂无人的长廊中,使得原本有些胆怯这番寂寞冷清的舒仪心下镇定不少。
沿路走到后院,春得楼上下寝房里皆是漆黑一片,众人应该都已歇下了。冰凉的空气时不时夹杂着一丝凛冽寒风,吹起她衣裙一角,试图要钻进她的衣衫里去。
舒仪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她还真是自讨苦吃,干吗要在这样大冬天的晚上出来探监啊!真是冷啊……
冲着心底那丝奇怪的预感,她决定趁着无人时再向红慧详加讯问一番。看过红慧一见到琳姬就剑拔弩张的样子之后,舒仪觉得还是让红慧冷静一下,不再看见琳姬的时候问话才是最好时机。
舒仪却没有想过,自己现在这番举动,即使只是为了了解案情而加以问话,可是一旦放在有心人眼中,就不是那么恰当的行为了……
可是现下舒仪并没有想这么多这么远,她进了后院,远远看到关押着红慧和冬儿的两间房外并没有璃月所说的守卫戒备,心里不由得好奇起来。
难道璃月这么有钱,派来的都是影卫暗卫之类的人物?舒仪挠挠头,不解,也是无解。
冬夜静默而寒冷,后院明显没有前院楼上那般灯火通明。舒仪本就有些怕黑,即便身怀空手道黑带五段的“绝技”,她也是对这黑暗不由自主的恐惧。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和慌乱。即便她不停告诉自己,没有、什么都没有,不会有你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怪物出现,也不会有胡思乱想中的那些强盗劫匪露头……什么都没有、都没有、都没有……可是心底就是恐惧,怎么都克服不了。而现在,她也只能凭借着地上的雪光和路上青瓷面的反光,时不时猛地回头看看自己身后,一点点向关押的房间蹭去。
终于一步一步挪到关押红慧的那间房门前,舒仪惊见这本应该是被上锁以防房中人逃走的门,此刻却是——没有上锁的!她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却没有贸贸然就傻咧咧地冲将进去,而是先躲到窗下,捅破窗户纸向内看去。
岂料接下来看到的情形,让她更是心中惊吓不已,冷汗迭出!
房间里。
原本给人的印象一向都是弱柳扶风一般的琳姬,此刻竟然面色冷峭讥讽,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的红慧。
而红慧已然嘴角喷出鲜血,奄奄一息地无力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那模样……似乎是没救了。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红慧竟然仍保持那强韧的傲气,冲着琳姬啐出一口夹杂着血沫的唾沫,冷笑道:“我就知道,准是你这小蹄子没安好心!”
她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又有些恶人先告状的味道。不管怎么说,先看看情况。
琳姬慢吞吞地瞥了一眼自己裙角上被唾到的污迹,再慢吞吞地将视线转回红慧身上,忽然一脚踹上红慧小腹,并且狠命地践踏!
这狠厉的模样,叫窗外偷看着一切的舒仪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更不用说正被一番折磨的红慧了!此情此景,舒仪不由得在心内赞红慧一声:确实是个有傲骨的女人!
红慧不愧为承受舒仪这一番赞叹,饶是受着如此痛苦难捱的折磨,却始终不肯求饶,用一双明若春水的眼眸狠狠地,狠狠地怒视着琳姬,滚烫的视线恨不得将琳姬洞穿!“你要杀便杀,杀了我做垫背倒是便宜了你!本姑娘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琳姬哼了一声,挪开脚,嫌恶地在地上蹭了蹭鞋尖,又慢悠悠地整理一番衣裙,这才眼波流转着看向红慧。下一秒,她让屋内的红慧和屋外的舒仪全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只听到,满屋冷冽中回荡着琳姬冷笑着说出的话语,“你一直同我作对,坏我的好事,你当我会就这样,轻轻巧巧地给你一个痛快?”
舒仪被雷懵了。琳姬的声音,竟然还是那般婉转动听……根本没有毁?她能说话?
红慧亦是震惊地看着琳姬的满面冷笑,忽然悲怆地笑道,“原来如此……是我低估你这小蹄子了,你竟然、竟然会有这样的本事!”
琳姬轻弯下身,掐住红慧的下巴,巧笑嫣然地说道,“是啊——姐姐!我亲爱的结拜姐姐,你啊,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说罢,狠狠一甩手,将红慧一张小脸毫不留情地磕到墙上去!不待红慧转过头来,琳姬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迫得她抬起布满青紫伤痕的脸来。琳姬故作一副心疼的样子,拿腔拿调地说道,“哎呦,姐姐,妹妹我一不小心就——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记挂小妹这点‘小’过错啦。”
红慧冷睇着眼前如蛇蝎般狠毒的女子,勾唇一笑,即使牵痛嘴角的伤痕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下一秒,舒仪看到琳姬脸上多了一道水痕——白色的唾液正在琳姬额头上慢慢向下流,划过琳姬形貌姣好的眉眼,快流到鼻尖去了。
琳姬一声尖叫,慌忙擦去脸上恶心的液体,随即啪啪声大作,甩了红慧数十个巴掌!“贱人!老娘喊你一声姐姐,你就真当自己是老娘的亲戚了?”琳姬边抽打她边骂道,“我告诉你,要不是你这贱人总在我背后搞东搞西的,老娘我也不至于拖到今天还走不成!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舒仪一震。琳姬这是什么意思?她要走?去哪里?
那她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