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台,那神秘女子摸着紧贴在面上的面具,看着台下众人如痴如狂的模样,无声而嘲讽地笑了笑。
一转身,迎面瞧见白凡白大少爷。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白凡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女子抬手招呼他一拳,“我是你姑奶奶!”
白凡用一只手轻松格开那一拳,但在化开那攻势之后便不再动作。他上下瞧了瞧女子一身装束,有些欣赏有些赞叹有些惋惜地摇摇头,“舒仪,你死定了。”非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语气。
本就没想过掩饰自己是谁,舒仪见他猜了出来,也就顺势把面具摘了下来,“不好玩。”
真要让你再玩下去,恐怕你已经被外面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拆吃入腹了!瞧瞧外面那些个嫖客,哪个不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白凡摇摇头,明显对舒仪这种粗神经无奈加无语,“你倒是大方,那软银制的面具你说丢出去就丢出去了。”
舒仪摸着手上的面具,尴尬一笑,“这……这不是还剩一个嘛……”把事先准备好的面具丢出去,换那帮寻欢客的意犹未尽,也算值回票价了吧!
白凡指了指后院方向,“那些歌舞姬还在等你的消息呢。”
舒仪拍了他肩膀一下,“了了。”她准备先赶去璃月那里,将音响设备再调试一下。
白凡明显对这句“了了”无法感同身受。只得摇摇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舒仪轻抚着额头,心里对方才自己那场歌舞打了个85分。
为了这个震撼开场,她冒着被人追查来历的危险,动用了她的笔记本电脑。这首《你的微笑》是经过改良的,她用音乐制作软件,在前奏中加入了老旧木门开关时的声音、孩童走路和哼唱童谣的声音、八音盒开关拧动声和播放音乐的声音等等,将这首歌词中的含义拓广,用先声夺人的方式勾起在场客人们的兴趣,引他们一步步踏入这场音乐之宴。
而在这正式演出中所用的音响设备,亦完全依靠她的笔记本电脑充场。古代的乐器无法达到与这首现代歌曲相配合的目的,就只能根据这首歌的MP3格式,再另外制作一个改良版。当演出时,她将笔记本摆在舞台附近的一个小隔间里,将简易制作的扩音设备放置好,她让璃月派妥当之人守在那附近,以防陷害琳姬的那只黑手转而伸到笔记本这里,干扰她的表演。
可是这样所带来的最大问题,就是璃月可能已经对她的身份起疑了。
现在台上正在表演的是印度舞。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立刻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而舞姬们卖力摆动若柳枝的腰肢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舒仪稍稍放下心来,接下去的节目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这才去找璃月。
璃月守在小隔间不远处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看到舒仪走过来,一脸冷凝的怒气瞬间爆发至顶点。舒仪愣住——怎么会是璃月亲自守在这里?明明是叫他去查问下毒谋害琳姬的人了啊!然后怒道,“我为你拼死拼活,你就给我这么一副脸子看?”
真是好心遭雷亲,费力不讨好!
璃月一个箭步冲上去,咬牙切齿地说,“谁允许你穿这么暴露的衣服了!真是……该死的!”边说边解开衣扣,想脱掉外衫给舒仪披上。他知道舒仪有多重视这次表演,于是给舒仪解惑道,“你刚离开,我就让白凡去查了。方才他刚刚向我回报,应该是有些眉目了。”
“哦,是这样。哎哎——”舒仪忙阻止他解衣服的动作,“这灯火通明的,你这是干吗啊?这是我自己设计的衣服哎,有什么允许不允许的!”她用手指点点璃月臭臭的脸,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才多大啊,竟然就已经有这么沙猪的念头了?这可不行哦,太大男子主义以后可是会让你老婆不好过的。”
璃月把她不老实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手里,“这算什么大男子主义,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女人穿得这么清凉的,在外面又唱又跳吧!”他闷声说着,垂下的脸让人看不到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舒仪扶额,差点忘了这是在古代!古代!莫道古代人结婚生育早,原来归根结底是思想成熟得太快!
老天,她不禁哀叹,想当年我17岁的时候,在干吗呢?呃,虽说也是个经过暗恋、初恋这些“暴风雨”洗礼过的年纪,但是毕竟自己那个时候没有给自己或是别人冠上“男人”、“女人”的称号吧……
璃月始终低着头,“我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总归有一天,你要离开的。可是……”
“可是什么?”舒仪不禁追问道。
璃月抬起头,直直望进舒仪眼中去,“可是我不希望你什么事都瞒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你排挤在外,不论怎样都进入不了你的世界。”
舒仪有些狼狈地别开眼,“你胡说什么呢……”
璃月很认真地摇头说道,“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的。你给我的感觉,就是……随时随地都会,都会消失一样。”
舒仪终于无奈,“那你想证明什么呢?你说这些,表露你的不安全感,是为了向我求证什么吗?”她看着璃月,像在看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我有我自己的来历,我不说,只是因为我怕这一说出口,我的生命、我的未来甚至我的一切,都将陷入一个不可预期的危险境地之中。这样——你懂了吗?”
璃月定定看着她,眼中滑落而出的悲哀一点一点淹没了自己,也打湿了她的心。“说到底,”璃月的声音干干的,像是在沙漠中暴晒了许久的树叶,“你还是不相信,我会保护你,带给你所有你要的——安全感。”
“我不是不相信。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舒仪一遍遍重复着,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只是我从小到大,我所学到的经历过的,都告诉我——我只能求自己,不……不去麻烦别人。”
说到底,还是怕“麻烦”,他也只是个“别人”!
她在害怕。璃月知道,她不敢说实话。只是可悲的是,她这样一遍遍的重申,究竟是在提醒他,还是在克制自己?璃月悲凉地笑了一声,“归根究底,你是嫌我比你小,终归是把我当成弟弟,不肯交付你的真心给我。”
舒仪下意识地捂住心口。
真心?
她怎么敢!怎么敢将一颗心遗落在这本不属于她的时代!
“你想得太多了。”舒仪定了定神。人生中五年的差距并不只是代表光阴的流转,年长五岁的她,终归是要比他更具有自控能力的。“你现在才多大呢?——十六岁,或许在这里,这个时代,已经不小了。可是在、在我的家乡,十六岁的男孩还只是一个未成年人。未成年人——你知道代表什么吗?它代表着,你根本没有民事行为能力,没有恰当、合理、成熟的判断和认知,没有投票选举权利,你有的,只不过是一张身份证明罢了!”
璃月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你、你的意思就是,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半大的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都不会都不行!对不对!”
舒仪举起一只手,“不,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
“让你坦诚,就这么难吗?”璃月摆摆手,转开眼,声音平静无波,“罢了。你既无心,我又何须自作多情。”不待她答话,他步子有些蹒跚地走回小隔间看守去了。
“璃……月……”舒仪伸出手想抓住他,可是看似极近的距离却怎么碰都碰不到。就像……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似密切,实际上……不过是彼此都在自欺欺人罢了。
也罢……本就不该流连的。
可是心中总是会有些许酸楚,让她不知所措。却只能,任那繁复的情绪,一点一点溃烂于心。
然后,试着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