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一场茫然渺远的黑暗,舒仪慢慢苏醒过来。
触目所及是仰望着的浅灰白色天空似一日初始,以及身边遮盖住视线的一片草绿。半坐起身,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是一小山坡,周围的野草足有半人高,四周荒无人烟。行李和背包没有被火车甩飞,而是在她身旁不远处,让她稍稍舒了口气。慌忙审视了一下自己左手腕上完好无损的翡翠镯子,又检查起背包里所有的物品,还好,安然无恙,她才定下心来准备解决眼前的窘境。
她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确定自己没有受伤。拎起沉重庞大的行李,她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够尽快在天黑之前走到公路上找一辆车载自己到最近的市区——大概思量了一下周遭地形,估计以她的脚力从这山坡赶到人烟处还得走上大半天。天知道在这荒凉的地儿会不会有什么流窜犯,或者是什么杀人弃尸之类的诡异事件上演?
舒仪瞧了眼手表,上午7点整。天色有些清冷,似乎连带着周遭空气也阴寒起来。翻出件外套穿上,可她下意识地感到有丝不对劲,明明7月中旬正是天气大热的时候,即便早上空气新鲜,也不至于冷到这种地步吧?她甩甩头,想甩去这怪异的疑问。只是个温度而已,可能是因为山上气压低?总之,想那么多干吗。她笑自己的大惊小怪。
下山后又走走停停地过了几个小时,已近下午4点,公路没看见,反而远远望见一段类似于古城墙的建筑。她大喜,她所乘的列车也要经过西安,而听曾去西安游玩过的朋友说那里很容易看到那些见证千百年历史文明的古老残留城门建筑,所以她倒是不讶异前方自己所见的诡异情景。又或者,没准是有剧组在拍戏呢。去瞧瞧,没准自己真的有救啦!她一鼓作气向城墙那方前进。
望着那代表希望的城墙越来越近,她更是一路小跑地奔了过去。但及至城门几百米的距离时,越来越强烈的不安硬生生地截下她的脚步,让她细细地打量起来。
只见那围城建得真真是气派恢弘,墙高有十来米,砌墙的砖看上去饱经风霜。沿墙两侧有较低矮的女墙,外侧女墙较高,凿有射击孔。城角建有角楼,上有十几名古装“士兵”肃立。城楼之下,城门洞内外侧都设有城门,城门中部还有轱辘升降的悬门。三道门都设有活动射孔,看上去戒备森严。沿城根还有宽阔的护城河,悬门降于其上供人通行。门口有古装“士兵”正进行“盘查”。
舒仪有些不安地眯了眯眼。如果真的只是拍戏,就算那些“士兵”都是保安,也不应该如此戒备。而且这城,这人,又岂是那些古装戏里的道具和临时演员及得上的古朴与逼真!
“姑娘、姑娘!让一让!”
身后赶车人的吆喝声招回了她的思绪。她转身走到赶车人的身旁,低声问道,“大叔,请问现在……是什么年代?”
大叔疑惑地说,“现在是崇光五年。”
闻言,她满面惊惶,失态至极地尖叫,“大叔你开什么玩笑!”她瞪大一双惊恐之至的眼,仿佛只有用气急败坏才能掩饰自己的心慌与恐惧。
大叔和蔼地笑笑,“姑娘,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骗你作甚!姑娘一定是不熟悉世道吧,现在是崇光五年,我老头子不会诓你的。”
舒仪像被抽空了所有气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开、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好死不死地穿越了呢……
她抬起头,在阳光的照耀下,城门正上方那巨大的“扬泉”二字狠狠地晃痛了她的眼!
舒仪只觉脑袋里阵阵抽痛袭来,整个人懵在那里,全然不知所措。面无表情,却是一点哀戚悲伤、甚至震惊的神色都没有,只剩下一片生命被炸得粉碎之后的空白。
在赶车大叔的帮助下舒仪安全进了城。虽然城门守军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她外套加牛仔裤的衣着的疑问和审度,但大叔一阵好言好语,再加上看她不像有什么危险性的样子,守军才放了行。
与大叔告别后,舒仪失魂落魄地找个墙角缩了起来。
从大叔口中得知,自己穿越而至的这个朝代,叫做中崚。这个扬泉,距离中崚的帝都迦盛有百里之遥。而同时期的中原地区,在中崚周边,如同三国时期的鼎立之势那般还另有两国,分别是汤(音“商”)齐和明璘。至于中原之外,边塞的匈奴等游牧部落因为前些年被汤齐和中崚打怕了,目前正处于休养生息阶段,暂时不提。
三国中,国境偏远、位处西北方向的明璘国与那些游牧部落世代交好,正是因此,国力最弱、版图最小的明璘国才得以凭借匈奴等对其余国家边境的骚扰而保存至今。中崚国贯彻的方针有如其名——“保持中立”始终是它不变应万变的绝招,而之所以会与汤齐国联手对付匈奴,也是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比十倍还之”的原则。
然,这次匈奴等少数民族被打得跑远了躲了起来,明璘国就被明晃晃地推到了汤齐国的枪口上。显而易见,它所依赖的已经被人家牛气冲天地轰跑了,剩下弱小的自己不正是个挨宰的命么。
而舒仪现在所处于的中崚国,占据了中原地区的中南部。时刻处于汤齐国的虎视眈眈之下的它有着令人眼热的肥沃平原良田,因此农业发展极好,有些重农抑商。汤齐国崇武,明璘国商业发达——估计正是因为脑筋转得快,才想得出趁着别国被匈奴骚扰而无暇他顾之时保全自己的这种政策吧。
情况不是很复杂。但是……老天有没有问过她想不想穿越啊?
答案是,她极其、非常、as much as possible不想穿他大爷的越!谁想来,她帮忙换换这运气还不成吗?更可恨的是,她现在没钱没身份,让她怎么活啊?
穿越文她也读过不少。各家姐姐妹妹不是凭着“装疯卖傻”撞上个“长期饭票”玩个N角恋,就是运气贼啦好地认个义女当个幸运星或魂穿到某个大户人家再不就是直接穿进宫玩个天翻地覆。像她这样整个人都穿过来的,又没有银子,又没有“长期饭票”可以蹭饭,更不可能找个容易惹祸的地儿出出风头展示自己过剩的正义感,尝试验证一下“主角不死定律”!
这让她如何是好呢?舒仪有些头痛地甩甩头,抬眼望着四周。
哀叹,穿越真的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苦逼事,没准还会谋杀上千万的脑细胞!
城内整洁宽敞的环城路与各要道相连,构成了眼前四通八达的网路。远远地仿佛还能看到那繁华高昂的富户住宅区一隅。沿街民居幢幢,午后的街边为数不多的摊贩懒洋洋地,有一声没一声地吆喝着。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小贩们虽然疲惫却仍强自打着精神,连缩在墙根下神情凄苦的乞丐,眼神里也充满着活下去的努力。
那么她呢?
我,舒仪,来自21世纪,有足以生存的头脑和本事,我不信我在这个古代活不下去!她眼里心里凝聚满力量,支撑自己坚强勇敢的信念。我自己,从身体到灵魂全都拿来押在这里!这场赌局,只有坚持,只有好好地活着,才有回去的可能。
褪去初时那副茫然无措的神色,眼神坚定有力,连嘴角也微微翘起,似对老天,对命运轻蔑的嘲讽——这才是真正的舒仪。坚韧,顽强。
舒仪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微微一笑。啥也别说了,上当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