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宓第一次来曾氏庄园。
这座奢华的屋宅仿佛有生命,里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完全不影响它的那一份雍容和奢华的寂静。
车门打开,楚晏站在雨中,极为绅士地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沈宓将手轻轻放进他的掌心间,走下车,与他并排往门内走进去。
身后,欧式喷泉伴着凡尘灯火,水花四溅,发出“哗然”一声响。
沈宓莫名地心间一惊,双手轻颤,蓦然回首。
楚晏看向她,双眼间布满了怜惜,他紧了紧沈宓的手:“阿宓,最漫长的噩梦,已经过去。”
沈宓垂眸沉默了三五秒,不着痕迹地挣脱开了他的手。
楚晏无法去形容那一刻望着她的感觉。
三年人事相隔,从她回费城开始,他就再也不曾见到她脸上绽放过一丝半缕的笑容。
那样的一双如画凤眼,此时却只能读到牡丹花谢一般的寒凉与萧慢。
沈宓仿佛无心去了解楚晏此刻心中的情绪变迁,她自顾自地走进了曾家的大门。
一眼望去,四处皆是衣着光鲜,把酒言欢的费城名流。
人群之中,她看到了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容:
楚晏的父亲楚哲明。
楚晏的母亲刘梦婉。
费城精神病院的院长华安琪。
沈宓远远地望着他们,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旧时画面:
那一年,对于被困于精神病院,却正常清醒的沈宓来说,楚晏的出现就是一束及时又温暖的阳光,将她一度灰暗阴霾的心照出了片缕的光明。
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看她。
他给沈宓带来最新出版的漫画集,替她补习她错过的将近两年的功课。
天热了,楚晏会第一时间给她送来风扇和消暑的食物。
天寒了,他会将娇小的沈宓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柔声安慰。
沈宓每次月经来潮,都是楚晏去给她买卫生巾,还有即溶姜茶。
他令沈宓想起了那个同样对她无微不至的养父沈恒之。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光,沈宓觉得她每天最值得期待的事,就是等待楚晏的到来。
16岁那一年的秋天,按照他们之间的协议,沈宓要被曾家秘密送进雇佣兵军营受训。
但楚晏彼时已然对她动了情。
他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沈宓:“不去了,我们哪里都不去了!阿宓,我怎么忍心让你去受那样非人的痛苦?”
曾家的雇佣兵军营,堪比人间地狱,楚晏曾经在那里接受过最严苛残酷的训练。
他无法想象,身为女子的沈宓,会在里面遭遇怎样的折磨。
沈宓孑然一身,她在命运面前早已经没有了太多选择。
她彼时,轻拍着楚晏的肩膀,反过来安慰他:“没事的。别人能活着出来,我也一定能活。”
楚晏凝着她脸上那两个可爱又俏皮的酒窝,固执地摇了摇头:“不,阿宓。大不了从此我们相依为命,我不会让任何人将你从我身边带离。”
*
“阿宓,我带你去见见我的父母。”
沈宓从旧事之间回神,朝着楚晏轻轻颔首。
楚晏见她如此温顺,脸上笑容仿若春雨一般缠绵,他牵着沈宓的手,走向了楚哲明和刘梦婉。
“爸,妈。”
楚氏夫妻正忙着与几个相熟的宾客寒暄,听到楚晏唤他们,齐齐抬起了头。
楚晏姿态亲昵地挽着沈宓的手,笑着对他们说:“介绍一下,她叫沈宓。我要娶她。”
楚哲明眉头微敛。
刘梦婉显然装不出丈夫的那份淡定,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儿子身旁的绝色女子,“你说,她叫什么?”
沈宓望着她,吐气若蕊:“沈宓。”
刘梦婉面色忽然间变得有些苍白,她转头,无声地看了一眼楚哲明。
沈宓冷眼默数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迁,开口,又道:“楚太太怎么忽然脸色这么白?”
“莫非,是见了鬼?”
刘梦婉听了沈宓的话,额角瞬间便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地揪住了楚哲明的衣袖。
楚晏望着母亲有些过激的反应,眸眼微眯,“妈?”
楚哲明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刘梦婉的手,然后望着沈宓,道:“沈小姐这是第一次来曾氏庄园吧?”
沈宓颔首:“是的。”
楚哲明笑了笑,对楚晏说:“沈小姐难得来一次,你可要好好招呼人家。她下次再来这里,也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他说完,挽着妻子的手翩然而去。
夫妻两人走至客人稀疏的偏厅,刘梦婉才慌张地道:“这个沈宓,难道就是当年那个精神病院的女孩子?她……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楚哲明望着不远处的沈宓。
一件裸粉色的极短礼服,将她姣好的身材衬托得前凸后翘,性感又撩人。
一旁,楚晏始终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目光迷恋地勾勒着她的美好。
沈宓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转身,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楚哲明探究的眼神,大胆对视。
楚哲明的眉头又紧了几分,面色凝重。
刘梦婉心慌意乱,她问丈夫:“你说,当年我们雇人杀她的事,她知不知道?”
楚哲明冷冷道:“就算她当年命大逃过一命,不代表她今天还能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