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在太子和婉侧妃诞下小世子后的满月席上,左相高兴得忘了形,喝得酩酊大醉。回到相府倒在床上半晕半醒间,含糊地说了一句“海郑国原本就是我郑氏一族的,如今又得一麟儿后继江山······”
历代皇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统治,明里设有锦衣卫,锦衣卫下还有一处专门负责暗杀,收集情报,查探官员是否有谋反之心,暗中结党营私的“锦衣暗卫”。而这些暗卫才是真正只效忠、听命于皇帝的组织,是皇帝精挑细选的心腹,各个机敏绝顶,武艺超绝!
左相是朝中重臣,府中自然也有假扮为小厮,仆从或其他身份的暗卫密探。而这句听似醉话却大有玄机的酒话,便被有心的密探记下,呈报给了皇帝。皇帝生性多疑,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即便有假,他也会查个水落石出,更别说是这句大逆不道,妄图篡国的“酒后真言”!
表面上他不动声色,暗中一面观察,一面调查。但是,当年所有的知情人都已成白骨,早已是死无对证。再加上这些年,他一直将太子当作继承人来培养重用,皇权早已易主,他的皇位实际是名成实亡的!他深知将这件事宣扬出去的后果,遂打那时起开始,慢慢辅佐贤王。
若不是现今事态危机,皇帝也不会将这个灭天大耻,却苦苦寻不到任何证据的事告诉他。然而,一直以来,左相辅佐力护太子是事实,皇后与皇帝一直不和也是事实。
那天,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震惊得难以相信,可他知道,皇帝不可能拿这种事来哄骗他,让他弃爱复国!他虽一直被蒙在鼓里,可真相就是真相,事实就是事实!而这样的“真相”,只不过是在证明,他一直以来的忠心尽力,安分守己,只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他确实是愧对“朱氏”列祖列宗的罪人!
如今,他还有退怯退让的资格吗?他可以孤独一生,可以不要名利地位,可他骨子里是朱氏皇族的正统血脉。哪怕牺牲一切,他也要拼死保全他们朱家的江山!他也终于了解了,父皇每一次对他恨铁不成钢时,其实是有着无法言明的苦衷!
回首种种,他很同情被他唤作“父皇”的男人,他一次次逼迫他,不惜杀害他的钰儿和孩儿,不单是为了仇恨耻辱,还有着比他们生命更重要万倍的“责任”!而他们的责任,就是以“朱”姓,世世代代守护好惠帝(朱允文)死里逃生,历经心血创建的这片国土!
永明坛上对心爱女子念出诀别诗时,他心若泣血!因为他已经不再是心里只想爱,只想与心爱女子“生死同”郑宇轩。情爱幸福,一切的一切,都恍如前世停在了那天。他是俊贤王,是朱氏皇族的子孙,是背负着复国使命的“罪人”!
太子自编自导自演的那出“刺杀戏”并非皇帝所为,是有心人在“帮”他们,目的是什么,他同样清楚!
那天,他本可以不顾一切地趁机杀了太子,公布真相,结束这一切的痛苦!然而皇帝却说,大仇得报是迟早的,他要的就是要某人亲眼看着太子一步步丢掉自己唾手可得的权位江山,说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他隐忍多年的仇恨耻辱!
早前,他想过将女子送走,不想她卷进这场血雨腥风里,可天意弄人,计划再怎么周详,终归未能遂人愿。
初识的震惊与惊艳,花海丛中的意乱情迷,甜蜜的桃林树屋,分离时的悲痛欲绝,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太子,怀上太子的孩子,这些就仿佛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痛如锥心!
死亡,太容易,人心,太可怕!可他除了听命行事,别无选择……
自顾回忆心痛间,直到眼前有一道黑影闪过“王兄,王兄,到了,您在想什么呢?醉月轩到了!”
郑宇轩这才敛了思绪,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嗯,下车吧!”
郑馨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剑眉微锁,眸色沉郁,也没敢多问,紧随其后下车走进了醉月轩。
本以为连日暴雨,出行不便,酒楼里不会像平日那般人多,进了门才发现,外面暴雨轰至,道无人影。里面却是宾客满座,人们三五成群,或十人一桌围坐,或是推杯换盏,或是自顾欣赏台前歌舞,神情好不惬意。
迎客的伙计见来人穿衣打扮不俗,尤其是为首男子气宇非凡,面如冠玉,头束紫金冠,镶金缎袍,身形俊朗挺拔,眉宇间似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尊贵气质,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虽然光顾店里的人不乏些王孙贵胄,但眼前这位,似乎比王孙公子更要尊贵几分。伙计的眼力何等锐利,连忙点着头弓着腰,迎着二人要往楼上的雅间请。
不料,郑宇轩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周,欲要在一张靠边角的空桌坐下。伙计一愣,亦不敢多说什么,忙在他入座前擦了擦桌椅,这才又恭敬地招呼道“客观要吃些什么啊?我们这里有什锦苏盘、清蒸哈什蚂、清拌鸭丝儿、江米酿鸭子······”接着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报菜名。
郑宇轩静静地听着,斜睨打量着这个闻名全国的“醉月轩”。论布局装饰倒是与别的酒楼不同,奢华而不失雅致,别有一番精致考究的韵味,酒楼分三层,穿过大厅则是后院、厨房和置物仓房以及伙计们居住的宿舍。
整个厅内亭台阁宇、雕梁画栋很是讲究。半空均悬挂着偌大的特制七彩琉璃宫灯,轻纱薄幔映衬得整个大厅美仑美奂。整个酒楼分为上中下三层,三面皆有通往上层的楼梯,单是大厅就能容纳三百多人。虽比不上皇宫殿宇,但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