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喊声似是也惊动了亭内的龙袍皇帝。他歪着头,转过身,看着被人群挤得满满当当的浮碧亭,竟咧着嘴拍起手,咯咯直乐。
还捏在手里的半块橘瓣在鼓掌间橘汁溅洒,溅在了他苍老却也修挺的眉峰眼睑上,似是有橘汁溅到了他的眼睛里,年仅六旬的老人顿时将橘瓣撒气般扔在了地上。
最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瘪起嘴,哇哇直哭起来,这一幕,俨然就如一个受尽委屈的孩童。众人停下声音瞠目看去,不由又是一阵唏嘘!
太子眯了眯眸子,微转过身,道“张公公,还不快给父皇擦洗下!”
“是,老奴遵命!”贴身总管太监张祁顺连忙爬起身,掏出绣帕一面给皇帝擦拭脸和手,一面哄孩童般,慈和笑道“皇上,咱不哭了啊!老奴一会给您拿糖糕吃!~”
果真,皇帝老眼一亮顿时由哭转笑,又咧开嘴拍手笑道“嘿嘿嘿,糖糕,糖糕,我要吃糖糕,我要吃糖糕···”
慕容雪一直站在桥头池边,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看到太子自信凛然的威仪身姿,看到摄政王目光忧痛,蕴秀如竹的身躯在微风中晃了几晃。慕容雪只觉鼻尖酸涩,心中一片悲凉,她无力笑笑,只觉滑稽之至!
胜负已定了吗?按历代惯例,太子登基后,所有封王的皇子,包括摄政王,都会被贬到封地,碌碌无为安闲余生。
慕容雪深吸一口气,美目微抬,看着亭檐下色彩斑斓的苏否式彩画,不想再看痴傻疯癫的皇帝,更不想再看为权而斗的两个男人!
绚烂多姿的重彩花鸟,富有文人情趣的水墨竹石,带有野情野趣的败荷凫雁,一切的一切,仿佛檐下亭内的一切都与之无关!唯有方亭正中的八方藻井内,“双龙戏珠”的图案格外张扬刺目。
太子郑睿轩意味深长地微垂眼睫,看着椅上的皇帝,两侧广袖象征性地合拢拱了拱手,眯眸笑道“那儿臣和众大臣便不打搅父皇在此静养游乐了!不过,糖虽甜,但对父皇您的身体有害无益,张公公,还是换些清淡的米糕吧!”
“奴才遵旨!老奴自当竭心尽力地侍候好皇上,还请太子殿下放心!~”张公公颔首恭敬地应道,满是沟壑的老脸满是忠心谄媚。一行宫女,锦衣卫再次毕恭毕敬地喊着“恭送太子殿下!”
于是乎,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浮碧亭,转换到绛雪轩暂作休憩。
“绛雪轩”座东面西,屋顶为黄色琉璃瓦,前面接有歇山卷棚顶。正前方摆放着一段木化石盆景,乍看似一段久经曝晒的朽木,敲之却铿然有声,确为真正的石质。
轩前的琉璃花坛制最为精致,坛内叠石为山,栽有珍珠梅、溲疏、木芙蓉、白琼花,以及笑靥花等等。都是白色系的花种,每当花瓣飘落时,宛若雪花片片缤纷而降,遂名“绛雪轩”!
笑靥花枝条蔓而柔软,纤长伸展,弯曲成拱形,繁花点点。一朵朵白色花蕊繁密似雪,秋叶橙黄色,亦璨然可观,被精细地点缀在石坛内,亦如朵朵盛开的娇美笑靥。
轩室外的油饰彩绘别具一格,不是奢华耀目的金线彩画,也不是鲜艳强烈的朱柱丹楹,而是一反常规,改用上下一色的斑竹纹油漆彩绘,门窗亦改用楠木本色不加油饰,梁、枋、柱、框像是包裹在青翠的绿竹中,整座建筑都给人一种朴实雅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