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的头、轸子及身,均是上等的黄花梨木,色泽黄润材质细密、纹理柔美香气泌人,其纹路更是如行云流水般,琴头则雕刻着一尾展翅凤凰,精雕细刻栩栩如生。而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琵琶轴是用透剔透润的象牙制成,整把琵琶无处不透着高贵典雅,稳重大气的美感。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到菱香在看到这把琵琶时眼里的惊艳与羡慕:“是凤尾蝶音琵琶,太子殿下对您可真好。看这做工和用料就知道系出名手,应该是御用制琴师的作品!”
当时,慕容雪蹙眉未语,被琵琶的造型吸引,不由伸手轻轻一挑琴弦,果真是穿透力极强,高音区明亮而富有刚性,中音区柔和而有润音,低音区音质淳厚。秋容便欣然笑道“主子您弹琵琶的样子可真好看!”
后来大家熟了,慕容雪不止一次地看到秋容在打扫房间的时候,总是会格外细致地擦拭这把琵琶,偶尔还会拨弄几下,虽是潦草几个音,毫无指法技巧可言,但慕容雪看得出,她很喜欢,也很羡慕会弹琵琶的人,可她却一直淡漠地当作不知。
往事依稀,慕容雪只觉鼻间又是一阵酸涩,眼眶也不禁湿润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将琵琶抱于怀中,一边轻挑着琴弦,一面在心中道着歉“不是我不想教你,只是琵琶对我而言只有痛苦的回忆,对不起···对不起···”
琴声悠悠,痛也悠悠,两行凄楚的泪缓缓下淌,顺着她尖俏的下巴滴在怀中的琵琶弦上。一滴滴好似赋有了灵魂般,在琴弦上跃然兴起,最后散开出一朵朵晶莹的花,最后慢慢凋零下落。
灼烈的火光映着她双眸里的晶莹发出耀眼的光,刺得眼睛生疼,慕容雪却浑然不觉。她已忍得太久太久,羞愤、悔恨、痛心、苦楚、委屈,所有所有,似乎都化作了这两行血泪,随着那火盆中妖艳的火光,肆无忌惮地燃尽烧毁。
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在弹完一曲后,慕容雪闭上眼睛,将怀中的琵琶也扔进了火盆里。
“主子,您这是干什么?”钱貴大惊,正欲去捡,慕容雪摆了摆手,拦住道“就当送给她们的,我能做得···也只有这些了!”
晚上,慕容雪正睡得迷糊时,她感觉有人从身后将她轻轻揽住,略显粗重的喘息,有淡淡的酒香混着男人如兰似麝的幽香,瞬时弥漫了整个帐内。顿时,睡意全无,她微转过身,想要离男人远些,因为那股酒香让她很不舒服。
可是,转眸的一瞬间,她看到男人紧蹙的眉心,紧闭的眼睑,似是隐忍着什么极大的痛苦。微张的薄唇,呼吸急促,喷洒在她的脸上,灼热一片。
慕容雪也意识到了,他喝醉了,头很痛!那种喝醉头晕的感觉,她也有过,确实很难受!然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他,为何会容许自己喝醉?
转念,慕容雪不难想到,他是高傲的太子,冷厉威仪,无畏无惧,似是什么都不可能将他击败打倒!自己的孩子被人杀害,他没有表现出悲痛,但并不代表他不难受、不难过,只是,他连难受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杀害小世子的目的就是要挑战他,想看他难受!
眼眶再次湿润,她抬手抚上了男人紧蹙的眉心,想要抚平这一却的恩怨情仇,心里只有心疼与可怜。很想问一句,亲情的温暖,和睦的家庭与冰冷的龙椅,宫斗心计的生活,到底哪个才是人真正的归宿?伫于权利之巅,他真的感到快乐过吗?
在男人的呼吸愈渐平缓之后,慕容雪轻缓地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抬起,继而起身下床,让人打来了温水,用棉布擦拭着他的脸、脖子和手,最后褪下了鞋袜,拉过锦被将他盖好。
一切的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却又温柔至极。此刻,在她的眼里,他只是一个连失去亲人都还要强装坚强的可怜人。像极了以前的自己,孤独冰冷,统统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撕开那层面具,或许早已一片疮痍!
浣衣局
傅若雪握着刚才自家“爹爹”送来的一包银子,和他交待要转交给女子的紫毫玉笔,暗自欣喜盘算。原本以为找不到翻身的机会,却没想,拨云见日,叆叇陡散。
这才知道,原来贤王和慕容雪真的有过一段情。恍然想起,那日雨后,太子带着她和顾峰赶往伏羲山,在桃林前撞见了驾马而过的女子。当时,太子为什么要暗中尾随她,怕不就是要去“捉奸”!而自己,从头至尾,都不过是被利用、被发泄的棋子!
思即此,傅若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妒恨与狠绝,不由攥紧了手中的那支毛笔,似乎造成她痛苦的根源,就是那个与她名字有一字相同的女子。太子对她百般宠爱也就罢了,她委实想不通,摄政王为什么还会对她念念不忘,竟然要委托爹爹,让自己替他传递“信物”?
不过,既然是摄政王的意思,她也一定会借此“好好”完成这个任务。暗暗欣喜道:如果太子知道他百般宠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暗地里暧昧有染,会是怎样的情形?呵呵,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最精彩的一出戏!她的下场会有多惨?
她笑颜如花,满目狡黠,原本清亮单纯的美眸浑然已经褪去了最初的青涩,心中暗暗谋算计划起来。
凌云阁内,慕容雪身着一件浅杏色裙衫倚窗而立,看着院内几株枫树。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且不加任何修饰地披散在她的身侧,一只如玉质雕塑般的手,轻抚在微隆的小腹上。清丽的面容无波无澜,淡漠闲定,仿佛身在这里,心却在千里之外。
偶尔从手心里传来轻微的蠕动,她绵密卷翘的长睫就会颤动一下,嘴角也会牵出一抹淡淡且安心的笑,然而继续静静地听着枝头清脆悦耳的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