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抹小小身影,慕容雪这才收回目光,合上了菱格纹窗棂。屋内不灭的灯,是长明灯,双层结构,用一种很特别的容器装灯油,而灯芯则是用醋泡制过的。外层装水,用以冷却灯油,因为油灯消耗的油主要不是点燃了,而是受热挥发,醋泡过的灯芯不易能保持低温,油坛外面的水也可以有效阻止油温上升。虽叫做“长明灯”,只是燃烧的时间比一般的油灯长久,“长明不灭”,终究只是理想的希望!
慕容雪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树屋里点上长明灯,但她知道,那晚王妃的祭船上,点的也是类似的灯盏,随即也想到了各中缘由!可怜的王妃,应该是和她喜欢开着床头灯睡觉的习惯一样,她们都不喜欢黑暗!
屋内虽然灯火通明,但屋外已是暮色沉沉,狂风呼啸猛烈地拍打着门框窗棂,每每传来的碰击声都让慕容雪感到心慌。她一面希望着男人能在下一刻出现,一面又暗自自嘲,不过是一场暴风雨,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在国外念书的那三年,那是一个常年都多雨多风的城市,她不是也好好的,一个人过来了吗?没有他,她一样可以活下去,很坚强地活下去!
屋外狂风大作,犹如猖狂肆掠的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无情的席卷着一切,门窗开始剧烈震动,狂风呼啸的声音,呜咽作响,就如鬼魅的嘶吼。树影藤蔓透过窗纸,狂乱地摇曳乱舞,亦如张牙舞爪的猛鬼,叫嚣着想要吞噬屋内的一切。
慕容雪心慌不定,于是又拾起了桌上的书,想要让自己静下来,不去理会外间的可怕。
可半响过去,她却看不进一个字,心慌之感俨如不好的预感,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害怕恶劣的天气,还是担心男人的安危!心里牵挂的依旧是太子会把他怎么样?像对待四王爷一样,扭断他的胳膊,还是···还是······
脑海中一闪而现的血腥画面,让她心惊肉跳,她闭上眼睛,握紧了手中书卷。纤细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她不断深呼吸,想要让自己平静,平静!可越想平静,心慌感便越强烈,她后悔了,害怕了,从所未有的后悔和害怕,那是比她面对绑匪欺辱,比她面对裸照羞辱,受世人指点议论更让她害怕!
她不该将困难和危险统统丢给男人,但若他真的受到连累,被伤了性命,她真的万死难辞其咎!恍然中竟生出了一个念头,如果可以换他一生平安,她···愿意嫁给太子,她愿意,愿意!
突然,一道雷声轰隆而下,划破了大地云层,也撕裂了慕容雪的心!她还没来得及平复急促的心跳,一个凄厉的笑声陡然从她的头顶悠悠传来,在狂风呜咽的呼啸声中,如泣如诉,带着几分飘渺空灵,却又声声入耳,让人听得背脊生寒。
没有其他人烟的山林,在狂风暴雨夜,听到这样的声音,纵使慕容雪心理素质再好,不信鬼神,也陡然惊得毛骨悚然,心脏一下悬在了嗓子眼,身体也不禁轻颤起来。
呼吸顿窒,慕容雪紧蹙眉心,咬紧了牙,正要自我说服,不可能有鬼,一定是人为!却听笑声过后,屋内的长明灯竟然齐刷刷地全灭了,视野变得漆黑一片,这丝毫不合物理逻辑的情景,让慕容雪顿时惊得慌忙闭上了眼睛,不敢面对那更为骇人的一幕。
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即将可能出现的画面,女子白衣长发,脸色惨白,或凄厉狰狞或血腥可怖,或耷拉着脑袋,或伸长着双臂,周身白绫飘飘,而这些,都不可能是正常人类会有的模样。
这时,又是一串笑声,继而传来了一句幽幽怨怨的询问“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屋子里?”
就是这声询问,让慕容雪头脑顿懵,她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眼前的画面,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就见门口真的站着一名白衣长发的女人,满头长发被风舞得肆意飞扬,身上的广袖长裙亦被卷拂得不成正形。
门在此时被“砰”地一声合上,继而又是一道毁天灭地的惊雷,骤亮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屋内,也照亮了女子半遮半掩的脸。尽管闪电的白光转瞬即逝,可慕容雪还是看得清楚,她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没有狰狞森白的长牙,没有七孔流血的可怖,没有利爪如钩,除了面色惨白,衣袂雪白,俨然就是贤王妃钰莹没错!
怎······怎么会······
这一刻,已经不能用心惊肉跳和难以置信来形容!慕容雪只觉像被雷击了般,头皮阵阵发麻到全身,让她近乎失去了理智和感知,她无法正常思考,更无法动弹,唯有一颗心在怦怦直跳,快得近乎要脱腔而出。
此时,她希望是幻觉,更希望自己被吓晕过去,可脑中紧绷的神经,一次次地刺激着她的大脑,让她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见“鬼”了!
“说,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屋子里!你到底是谁?!”女子的声音依旧飘渺空灵,带着三分怨恨,三分幽怨,三分凄厉,却说得不疾不徐,很有耐性!
适应了黑暗,尽管视线模糊得像被泼上了一层黑灰色的墨,却能看到,“她”一直都在的模糊白影!慕容雪惊恐得无法言语,却是震惊多过了害怕,因为她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的存在,而且还在跟她说话!
似是知道她被吓傻了,无法反应,那抹白色的身影不再逼迫,而是晃动着身子在屋内“游走”起来,像是在旧地重游,缅怀过去。
是“游走”,因为慕容雪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却能看到她忽上忽下,飘来飘去的影子,轻盈得就如没有实体重量一般,慕容雪更是惊惧得睁大了眼睛,好半晌才从喉间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是钰儿,你,你···真的是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