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们在靠近,想要将他抬回王府的时候,他翻身一跃,再次负手立于人前时,那颀长挺拔的身姿,俾睨众生的霸气威严似是又比以前还有增无减,依旧凌厉森冷得让他们不敢懈怠挑战半分,也让他们倍觉惶恐,刚刚的一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还是认错了人?!
郑睿轩目光阴鹜没有说话,继而凌空而跃,仿若地狱魔尊般自顾回到了雕梁画栋、朱漆碧瓦的华丽寝殿,下人们连忙怯怯地跪了一地,连声参拜。而院内,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如以往一样,恢宏气派,沉寂又沉闷,犹如一座地底鬼城。
钱貴看到他锦袍破损,发丝微乱,吓了一跳,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一个举动,一个眼神都可能会让他晚节不保,可他是王府的总管,该操心负责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少。遂还是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他近前,怯声道“殿下,晚膳和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郑睿轩没有看他,径直撩袍跨进了寝宫的雕花门槛,冷冷地丢了一句“沐浴!”继而背对着门,单手撑额,坐在了一张宽大的黄花梨太师椅上。
夜色蔼蔼,烛影摇曳,垂散的墨发一半披散在他精瘦的肩上,一半遮住了他的大半张面孔。他面如皓月,眉峰挺拔,薄薄的唇轻轻地抿着,不带一丝表情和情绪。而他刚才的声音,冰冷中透着暗哑,威严却不再有怒。
钱貴在脑中转了转,即刻让人提来热水,取来了沐浴的应用之物。心里想的是,那个女人果然不简单,竟然让太子一而再的放过她!太子是什么人?连四王爷的胳膊都敢当众拧断,更别说是那个女人的脑袋,以太子的性格,应该会让她死得很惨,或是生不如死,可他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追究?!
无论男人女人,太子何时这么在乎、宽容过一个人?!
难道……可是,现在还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打算,这个“仇”,他到底是报,还是不报?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且静观其变了!等一切准备停当之后,钱貴弓着腰,恭敬请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侍女们怯怯地帮他褪去了身上的锦袍饰物,看到他原本光洁无瑕,健硕挺拔的身体和手臂上,赫然多出了几道血痕。皮开肉绽处似是还扎着小根的竹木长屑,触目惊心。那是被锋利的竹片刮伤的,虽然不致命,但却刺痛无比。侍女们看得心惊肉跳,双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感觉到异样,郑睿轩不悦地皱眉喝道“今天的事情胆敢多舌,你们知道后果,现在都给本宫滚出去!”
婢女们不敢迟疑,连忙应声恭敬地退了出去,钱貴忙道“殿下,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郑睿轩自顾将婢女们还未褪去的蚕丝里衣甩在了地上,冷声道“不用了!你来替本宫拔出利刺!”
钱貴闻言,心头一抖,此时的太子就如一头忍着极怒的猛狮,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撕得粉碎。可太子的话,从来都不容置疑,不容商量,更不会重复第二遍!最后还是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硬着头皮一根根拔出了插入男人皮肉的竹刺。他只觉满目腥红,惊骇得几欲晕厥,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弄痛了太子,这些伤会加以百倍地留在他身上。
庆幸的是,他惶恐担忧的事情,最终没有发生!整个过程下来,太子几乎连忍痛的闷哼声都没有,就好像这些骇人的木刺,不是扎在他身上的一般。
而钱貴也早已紧张得出了一身白毛冷汗,幸好郑睿轩目光虽寒,面色阴沉,却不知在想些什么,自然也没有看到钱貴的抖似筛糠,如履薄冰。
末了,钱貴长吁了一口气,躬身提醒道“殿下,都清理干净了!但···这伤口沾水怕是会感染···”
“忌沾水”!闻言,郑睿轩的心里又是一阵无名火起,冷声呵斥道“滚出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是!老奴多嘴,老奴告退!”钱貴吓得脖子一缩,连忙拱手退了出去。
宽敞的浴室,水雾袅绕,四周寂静无声,浮现在郑睿轩脑海中的依旧还是那一双无畏无惧,满是冰冷的眸子!她恨他!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他不能让一个女人左右了他的情绪!可既然放了她,又为什么还要去想她?
思及此,他纵身一跃跳下了浴池,偌大的池内顿时水波荡漾,掀起了层层涟漪。好半响,郑睿轩才冒出了头,眸光冷冽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身上的伤痕浸泡在热水里,痛得钻心刺骨,可他却固执地忍着,似是就要用这样的“痛”来抹去脑中的人!
可越想抹去,记忆便越是清晰!脑海中全是女子悠扬婉转的琵琶曲,彷如天籁的轻灵歌喉,还有她曲终歌停时眼角滑落的一行泪滴。她月下起舞,手若白莲翩若惊鸿,高贵冷绝美好得就如误入凡尘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