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暄历243年,六月初八,宜嫁娶。
十里红妆,铺满京城天子街,敲锣打鼓的声音不绝入耳,一顶八抬大轿顺着涌动的人群前去。
轿外人头攒动、欢笑欣羡声杂乱,可轿内的新娘却静谧无言。
云沫早就摘下了血红的喜帕,顺着微风轻轻掀开的窗帘看出去,不禁苦笑一声,“五年而已,举国上下竟以无人记得我还在孝期,无人记得我云国公府满门忠烈惨死吗?”
圣暄王朝云国公府,百年佣兵世家,手握王朝三十万兵权,世世代代为守护皇室而存在。五年前北方异族入侵,云国公府奉皇命举家迁往边疆御敌,恰逢大雨,物资不通,圣暄惨败,她的父亲,她的小叔,她的亲兄,战死沙场,而她的母亲,她的婶婶,她的姐妹,不堪凌辱自尽而亡。只她一人,因天生心疾,留守京城,免过一死。她的孝期加加叠叠,可以终生不嫁了,可谁又记得?
然而,三十万云家军仍在,父兄军中威望尚存,云家百年来不是没有出过领兵的女子,更何况号称“云隐”的云家暗卫实力未知,所以皇上不会让任何一个有才干的云家后人活下去。
五年,她不再学着哥哥的模样看兵书,她不再听从父亲的安排随“云隐”训练,不再和母亲一样摆弄琴棋书画,不再和云家军旧部的叔叔伯伯们往来,甚至,不再刻意地请来大夫治疗自己的心疾。只求让那些人安心,放自己在最后的回忆里自生自灭。
可皇上还是一道圣旨将自己嫁给他最为信任的弟弟,若不是云国公府的嫡女绝不能为妾,他恐怕就会打着关照忠烈之后的名义,直接将自己囚入皇宫了吧。
往常只觉得太大的京城,如今绕它一圈,竟如此快地便完事,轿子稳稳地停下,也没发生期待的劫人事件。
云沫胸口闷得厉害,一声轻叹,闭了闭眼,无奈地盖上了喜帕,在贴身丫鬟青梅的搀扶下,下了轿子。
青梅看着喜帕上若隐若现的八尾金凤,在盛夏的阳光下显得如此刺眼,她比谁都知道,小姐比起嫁人,更愿意在呆在国公府里终了此生,小姐的心被困住了,困在了五年前的国公府,那里有她最好的回忆。
“小姐……”青梅犹豫地喊了一声。
云沫没回答,只是攥了攥青梅的手,示意她没事。一切尘埃落定了,不是吗?
“新郎三箭定乾坤:一箭射天,祈福向天;二箭射地,天长地久;三箭射远,生活长远!”
“新娘过火盆,日子红红又火火!”
“新娘跨马鞍,日子平平又安安!”
……
新郎新娘引赞同赞,三拜开始。
“一拜……”
“沫儿!”一声悲凉的呼叫从院子内传来,打破了喜堂里欢庆的气氛。
喜堂里的客人中,一女子看向新郎昭王魏铭昭,笑了笑,云沫,众人面前将你打入尘埃,看你怎么有脸和我抢表哥。
魏铭昭舒了口气,终于赶上了,不用娶这个女人。可这个时候才来,连带着他也丢人。随即扫过盖着喜帕的云墨,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青梅担忧的握紧了云沫的手,下意识地感觉来者不善。
满堂的宾客也被这叫喊声吸引,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儒雅的青年面色复杂地挤进喜堂,眼中带着痛苦和不安,看着新娘子,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但最终开了口,“沫儿,你不跟我走了吗?”
刹那间喜堂沸腾,国公府大小姐这是要和人私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