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后走了，却有另一个人留了下来。
华宸夜回头瞄了一眼，只见身后空荡荡的，刚才还站在这里的烨枫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她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消失的这么干脆，一点儿也不考虑会不会穿帮。
转眸，又看向立在廊外抱着双臂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她想了一下，点点下颌：“殿下自便，宸夜失陪了。”
“长依”
淡淡的两个字钉住了她正欲离去的脚步。
“华宸夜去杀凤婉了”用的是肯定句，他迈着步子闲适地向前踱了几步，语气清淡的好似凤婉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秋长依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凌云对木星辰的呵护宠爱，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都那般在乎，如今对着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竟然表现的这般冷漠，短短一年的时候，这个少年的变化，不可谓不惊人。
她回头，清冷的眸光凝在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张俊秀的容颜，然而，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冰凉如水，仿佛一泓幽潭，蕴着深沉的威势，眉眼疏淡，在寻不到过去温和清淡的痕迹。
“殿下怎么认出来的？”虽然说她不是好奇心太重的人，但是她对自己的易容术十分有信心，那个林嬷嬷摸都没摸出来不妥，他居然只是看着就能够一语道破。
“这里告诉我的”他指了指心口，倾身凑近凝着她的脸，弯了弯眉眼：“别说只是易容，你就是真的换副皮囊，我也能一眼认出来。”毕竟，天下间，能让他心动，求而不得而又时刻牵肠挂肚的女子，只有这么一个。
秋长依抿了抿唇，这显然不是个令人高兴的答案。
天底下有多少山盟海誓说着要相爱到天荒地老的男女，就因为一副皮相的错认，导致之后残忍悲惨的错过，说什么命运弄人，其实不过是爱的不够真实罢了。
姻缘呐，她眸中闪烁着讥讽，就是一只脆弱不堪的水晶娃娃，一触即碎。
所谓的爱情，听起来真像一个笑话。
看着她骤然变冷的神色，凤熠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唇角却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长依，做我的太子妃，可好？”
秋长依随手取下鬓发间插着的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放在指尖把玩了一下，猫眼大的红宝石在素白的指尖晶莹透亮，她凝视着他，玉颜噙笑，神色奇异：“你想娶我？”
凤熠伸出双臂，从身后强势地揽住了女子纤软的腰枝，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她发间的清香：“是，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她睨着他，也不强行挣脱，星眸华光冷澹：“如果你能放弃太子之位，我就答应你。”
揽着她腰肢的手明显一紧，墨玉黑眸沉冷的凝着她的脸，凤熠眸光变幻，起伏不定，良久，吐出一口气，将脸放在她肩上蹭了蹭，低低的声音传了出来，难掩失落：“我不能”
如果他应了，第一个死的，绝对是她！
秋长依莞尔一笑，对这个回答没有丝毫意外：“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素白的双手用力的将凤熠的胳膊掰下来，她向前走了几步，转身，唇边漾出冷笑：“殿下，请你相信，我有多爱我的母亲，我就有多么的憎、恶、你！”
他的脸色一白。
“幼年时期，你们害死我的母亲，强占我的家，抢了我嫡女的位子，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拜你们所赐，都被毁了”她冷冷的笑出声，眼神中第一次显露出怨恨：“别以为只要木家那一家子死干净了，一切过往都会烟消云散，过不去的，他们死了，我母亲也回不来，我的人生除了少了几个我痛恨的人之外，我连家都没有了，你活着，这份仇恨就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凤熠向后退了一步。
“我从来都不是个大方的女人，我很小气，甚至恶毒，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对你说出这番话，但，谁让你，爱上我了呢？”清冷的眉梢染上快意：“这个世界上，谁爱谁就输！”
“你——”他白着脸，似乎难以置信。
“接受不了？”她歪着头，笑了起来，清丽中蕴着满满的邪气：“可惜，你爱上的女人，骨子里就是这副狠毒的样子。”
完全地有恃无恐！
凤熠呆呆的看着，良久，突然低低笑出了声：“原来长依是这样的女子啊”笑声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愉悦。
以前的秋长依，一袭白衣，清冷素淡，她的眼神总是那么的漠然，眉梢间流淌的寂寥，他每每看到，都揪心不已，飘渺出尘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就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消失，再也看不见。
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在看见今日这样的她之后，终于，尘埃落定。
她会怨，会恨，会狠毒，会得意，会有恃无恐…即使这些针对他的恶意的情绪中没有他一心期盼的喜欢，他也很满足，最起码，她看起来终于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我还不了你一个母亲”凤熠垂下眼睫，很是失落，前人造下的罪孽，背负的，却永远都是活着的人：“我可以给你天下女子最尊贵的位置，给你独一无二的宠爱，甚至是给你一个温暖的家，你怨恨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她阖下长睫，敛去眸中神色：“若真是要这些的话，还不如嫁给林曦。”
长睫低垂，神色平静的模样似乎是在怀念。
凤熠黑眸中闪过几缕骇人的暗芒，林曦，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那个少年看她的眼神温柔的好似能溢出水，哪怕是一个外人看了，都能知晓，那是真正的将她喜欢到骨子里的人。
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时至今日，他终于相信了祈后说过的句话，这个女人，如果不用特殊手段，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