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自己从现在这一刻醒来,看着身边这陌生的人与物,刹那间明白过来,我似乎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过去。
我是谁?看着屋内陈旧的摆设和装饰,我努力地回想,脑海里却依旧空白、茫然。
挪着细碎的步伐走到铜镜前,昏黄的镜面中映照着一个面色枯黄,浑身瘦弱的小女孩,眉目分明间一双大大的黑瞳看那稚嫩天真的模样约莫只有十一二岁,手臂间露出的细腻皮肤上青紫遍痕,有的伤痕似乎已经接近痊愈,看来这个弱小的身躯是长期以来都倍受折磨啊。
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红色的大枫树枝叶茂盛,从上至下悬着缠绕着绿色青藤的秋千。一个鹅黄色衣裙的豆蔻少女坐在秋千上默默沉思。
“七小姐,老爷刚刚在前厅与二夫人正商量你的婚事呢。”
回廊里匆匆忙忙走来一个浅粉色衣服的丫鬟,她看着秋千上发呆的七小姐,心里暗暗地心疼。
七小姐六岁便没了母亲,身为府中嫡女本该享受锦衣玉食的她,却因为大夫人的早早离世而倍受各房姨娘们的暗地打骂和侮辱,老爷常年出外经商不在家,七小姐的日子便更不好过。
自从大夫人离世后,本就不多言不多语的七小姐更加沉默寡言。
“可知他们怎么说?”少女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哀愁和不可逃脱的无奈。
“老爷刚从遥远的姚江回来,二夫人便拉着老爷商量你与樊员外三公子的婚事,二夫人还说小姐你美貌动人与那才情显著的樊三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丫鬟如实禀告。
“心儿,那爹爹可有答应这门婚事?”秋千上的少女听闻丫鬟心儿的话后,秀眉一敛,贝齿轻咬着樱唇,她紧张的问道。
“老爷说,二夫人既然已经为雾儿小姐你精心挑选了如意郎君,也为在天之灵的大夫人了了一桩未完的心愿,老爷直夸二夫人贤德呢。”心儿看着从小就受苦受欺凌的七小姐,心里真是不知该有多哀苦,言语里都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街坊邻里谁人不知那樊三公子喜好风流,常常流连于青楼酒肆,其人恶名昭彰,更别提那丑恶的外表与小姐难以匹配了,二夫人将小姐许配给那样的浪荡子,真是纯心将小姐逼往绝路啊”
“二姨娘从小便不待见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将我设计出府,我一直默默呆在依澜园与世无争,为什么还要遭到这样的排斥”少女低垂着头,一滴清泪滑过脸颊。
望着天边飞过的鸿雁,她无限地向往,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它们这般自由地活在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之中。
一年前,当自己从昏睡中醒来时,是身边相依为命的心儿告诉自己,她是花府的七小姐花月雾,是整座花府的嫡小姐,但因为自己生母的早早离去,才倍受苛责与辱骂。自己的父亲花清扬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常年在外经商,府里的大小事情自花月雾的娘亲去世后就完全交给了二夫人打点。
听心儿说是二夫人告诉她,之前的昏迷是因为花月雾的一时想不开,暗恋瀛葭山庄少庄主凤修远多年被其当面拒绝而颜面尽失才不得已撞墙自尽的。
从撞墙醒来以后,她就忘记了一切,脑海中完全消失了以前的记忆,现在她脑海仅存的回忆,也是这一年来二夫人三夫人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和万事不待见。
花月雾的手紧紧攥住青藤,细嫩的手被划伤都不曾发觉,她美丽的双眸里含着深深的忧伤“娘,女儿要怎么做才能坚强,才能不被欺负。人们口中所谓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却在二姨娘三姨娘的眼里变成了对女儿变本加厉地折磨,我尚在闺中手无缚鸡之力,该怎么与之抗衡。”
“小姐,我们逃走吧。离开花府就算去街上流浪也总比嫁给那个纨绔子弟好。心儿不愿意看见小姐的一生毁在二夫人的手上。我们只有离开这里才能有出路啊”心儿心疼地用手绢儿擦拭着花月雾的伤口,细心地查看着有没有残刺扎在花月雾嫩白的掌心中,待细细检查完放心后才那干净的丝绢儿替花月雾包扎起来。
“嗯。”花月雾氤氲雾气的双眼看着心儿点点头,这一年里多亏心儿对自己不离不弃的日夜照顾,否则自己早就命归黄泉了,花月雾拉着心儿地手说“心儿,我们一起去流浪。即便流落在外边饿死冻死,我们都要一起。”
“小姐。”心儿流着泪点点头,紧紧地抱住了花月雾。
两个在世间受尽磨难的少女,再怎么坚强面对困境也不过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