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城地处罗翰帝国偏东南的地方。虽然位列九城十七要塞的第九城,但仍然不容小觑,黎明城存在的必要除去北方兽人的威胁,还有来自东南方向珈卡帝国已经盘踞在帝国周边三大匪势力。
自黎明城沦陷以后,罗翰王连发了十几道密函,分别传达到九城十七要塞领主的手里,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埃欧曼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埃欧曼并没有发起对魔神教的攻击,而是养精蓄锐,光明教廷初具规模。
摩尔卡里河从它的脚下流过,向东劈开码格耐特山脉,穿过那条闻名于世的悲伤峡谷,便流入了罗翰帝国。
这条河流在哺育了沿岸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城市后,在***城伯丁入了海。
但是,黎明城却没有借此地利发展成为商贸口岸。原因之一来自于摩尔卡里河的悲伤峡谷段,这段河道的外号叫做“船舶墓场”,湍急的河流和那些大大小小的礁石成了船只永恒的梦魇。即便有在两国之间利用河流运输经商的人,他也会选择在更东方的洛克要塞上岸,陆行穿过悲伤峡谷之后,再在峡口东面出口的小镇卡尔瓦多上船——水运比陆运便宜得多,商人总是惟利是图、贪得无厌的。
埃欧曼轻手轻脚地回来了,勤劳的朱丽叶正忙着把胡萝卜切成片,玛丽雅修女翻阅着明月教会的《圣典》,奥德鲁独自坐在房间偏僻的角落里,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短剑。
他开门的轻微响动立即惊动了奥德鲁,他右手的小指在剑柄上一安,短剑便绕着他的大拇指转了个圈,由正手变成了反手。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也拢到了剑身上,作出了紧绷的战斗姿势,直到他看清楚埃欧曼之后才松懈下来。
“喔,不错,你反应很快。”埃欧曼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这些日子以来,你成熟了很多呢。”
“没什么值得庆幸的,被鲜血强染的成熟。”奥德鲁又拼命地擦起了他的短剑。他在那洁白亮眼的剑身上使劲抹了几下之后,突然放弃了努力,鼻子吸了吸,喃喃地道:“总是擦不掉,这股血腥的味道。”
“习惯了就好,铁器沾上血后都是这个样子的。”埃欧曼摇摇晃晃地从朱丽叶身边跳过,灵巧地偷走一块滚烫的苹果烙饼。不过还是被朱丽叶发现了,她打了了一下他的手,那块馅饼却无论如何努力都抢不回来了,她只好夺走了他的盘子。于是埃欧曼只好狼狈不堪地一面抛着馅饼一面吹,看得玛丽雅修女直皱眉。
“说吧,这次有什么新的指示?要去杀谁?”奥德鲁把剑鞘插回后腰,把脸埋进自己互抱着的胳膊里,只露出了那对忧郁的水蓝色眼睛。
“哦呀哦呀,我们的木头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酷呢!”埃欧曼咬着饼,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个事呆会再说。”
“别闹了,我只能这样!让自己尽量不去想这件事,不然我会被良心逼疯掉!”奥德鲁闭上了他的眼睛,“我杀掉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人、人啊!!”
“的确,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玛丽雅修女平淡地插话道,“不过,他们是代表黑暗的异教徒、叛国者、我们的敌人。所以,不要太难过,太自责了。”
“我没有难过!”奥德鲁昂首倔强地说道,“我只是,什么都想弄个明白而已!”
“啊哈哈,那天哭成水泡眼的是谁呀?羞不羞,像个小孩子似的!”埃欧曼作了个鬼脸,“我收回前面的话,你呀,其实还是没长大,只是悄悄地躲回了自己的蜗牛壳里,让人误以为你变坚强了。”
奥德鲁沉默不语,玛丽雅修女郑重地插话道:“埃欧曼领主,您作为一名绅士,这样羞辱别人很开心吗?您的良心难道不会受到来自主神的谴责吗?”
“咦?你怎么知道我有爵位?是那块木头告诉你的吗?”埃欧曼很诧异,他吃完了馅饼,满意地舔了舔手指头,动作粗俗地和绅士八秆子打不着。
玛丽雅修女却像一名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那样用手拢住嘴轻笑了几声,道:“看您挂在胸口炫耀的那枚一级护国金勋章就知道了呗。”
“啊,你还真是敏锐!”埃欧曼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神情间也庄重了些,“这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只可惜没这个福气享受咯!”
埃欧曼故意避重就轻,在他看来,天使信徒堂已经其他代表正义的教派,虽然看上去同气连枝,但是未来一切都是未知数,而自己手中光明教廷则隐藏的越深越好。
这是自己未来手中的王牌!
“只要还活着,迟早有机会。”玛丽雅修女淡淡地说道,眼睛却望向那位闷在角落里无声的少年。
埃欧曼吹了声口哨,随后哼起了乡间的小调,他顺着这调子怪声怪气地唱道:
“我爱折磨别人,我就是爱折磨别人。哼!我就是爱折磨别人。”
“闭嘴,你这个该死的魔王!”朱丽叶伸手打了他一个暴栗,这走调的俚曲便从中断绝了。
“干吗啦!”埃欧曼愤愤不平地叫了起来,“已经老大不小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动手动脚!哼!难道你不知道男士的头是有尊严的吗?”
“是啊,老大不小了,那就不要玩小孩子的恶作剧了,先生,或者说,我们尊贵的爵爷?”玛丽雅修女微笑着说,那杀伤力对男士来说是致命的。
被两位女士联手杀至大败的埃欧曼只好含恨收兵,他朝那茫然不觉的家伙抛去强装幽怨的媚眼,倘若那家伙抬头看见了,没准会被电得头晕眼花。
直到朱丽叶从火炉上端下胡萝卜汤,大声招呼大家开饭时,埃欧曼仍在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不过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今天这顿饭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哦。”朱丽叶故意把这话说得很大声。
“哦!哦!哦!我看看,我来看看!苹果馅饼、烤香肠、煎鸡蛋、还有胡萝卜酱汤!全都是你爱吃的哦!还不快过来谢谢我们的朱丽叶小姐?木头先生?”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奥德鲁闭着眼睛冷淡地说,脑袋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抬都不抬。
埃欧曼伸向苹果馅饼的手因为朱丽叶抽走了盘子而凝固在半空,他看了看朱丽叶,又看了看玛丽雅修女,最后只好尴尬地收回了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呐,你好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你看,你的脸颊都瘦下去啦!这个苹果馅饼加了你最喜欢的配料,还是吃一点吧?”朱丽叶端着馅饼盘子走到伊萨克面前,和颜悦色地地劝道。她还用木碗盛了一碗汤,轻轻地放在奥德鲁的跟前。
“不用,满嘴都是血腥的气味,吃什么都恶心。”奥德鲁头都不抬,闷闷地说道。
受到冷落的少女便重重地把木碗朝他面前一方,返身招呼起大家来。
“没胃口的话,那吃这个。”玛丽雅修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土豆,朝他脑袋掷过去,奥德鲁听出了那东西的目标,只好伸手接住。岂知那个土豆煮得太烂,还烫得很,一抓之下皮破肉烂,粘了他一手,无奈之下奥德鲁只好吃掉。
“哪里来的土豆?”埃欧曼疑惑地把玛丽雅修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神色间看上去比较像老色狼。被注视着的玛丽雅修女却坦坦荡荡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冲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喂,你给我兄弟吃的不会是那些用癞蛤蟆和蚯蚓变出来的土豆吧?听说你们这些无聊的法师经常这样干!哦,据说黑暗教廷的法师还会把人变成青蛙熬汤喝哩!”埃欧曼打着哈哈道,眼睛里却精光四射。
“哎呀,你说的那个传说千真万确!”玛丽雅修女学着埃欧曼的口吻道,“只不过我这个蹩脚的女巫水平太差,还没有学会呢。所以我只好用真正的土豆代替了。假如我学会了怎么把蛤蟆变土豆,一定变几个给您尝尝!”
“区别待遇!”埃欧曼耸了耸肩膀,酸溜溜地说道。他用叉子叉了一根香肠,整根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玛丽雅修女却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忙把自己的座位挪开了点。
埃欧曼注意到了玛丽雅修女的举动,他咳嗽了一声,在吃下一根香肠的时候,便老老实实地用刀和叉子切开,动作优雅老练地让玛丽雅修女有点诧异——这反差也太大了。
“我说,不吃饱今晚可没力气干活哦。”埃欧曼吃完两根香肠之后,才抬头对奥德鲁说,“要么你先休息一天,今天晚上的活我自己去干?”
他的话就像有魔力似的,令奥德鲁抬起了头,他端起了自己脚边的餐具,回到桌边坐下,默不着声地吃了起来。
埃欧曼微笑着朝玛丽雅修女暗暗比了一个手势,后者拿去餐巾擦了擦嘴,底下却悄悄地伸出了大拇指。
“外面的形势现在怎么样?”玛丽雅修女用完了晚餐,朝埃欧曼问道。
“很不好……我有点疑惑自己这次是不是做错了。”埃欧曼放下了手里的汤勺,突然没有了胃口。奥德鲁听见他的话也停止了咀嚼,听着他继续说下去:“白天黑暗教廷的信徒杀戮天使信徒堂的信徒,夜晚天使信徒堂的信徒又去报复,大家杀来杀去的,仇恨越结越深。人们都被血蒙蔽了眼睛,那个什么红衣大主教的爪牙乘机又把暴露的天使信徒堂信徒大肆钉上赎罪墙。”
埃欧曼叹了口气,他拿起了汤勺,在手上转了一圈之后又放回桌子上。
“你在后悔?”玛丽雅修女问。
“嗯,有点。”埃欧曼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然后埃欧曼神秘地笑了笑,视线从玛丽雅修女脸上移向他,“现在的我们,只要执行好命令就好。”
“只执行命令吗……”玛丽雅修女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原来也以为,处死叛国者能唤醒民众对光明主神的忠诚心,现在看下来,我也太天真了。这次行动除了弄脏自己的心和手,什么也得不到……”
她也叹了一口气,向沉默不语的奥德鲁看了一眼,复又问埃欧曼道:“我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奥德鲁听见了这句话,他抬起头来望着她。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埃欧曼道:“要我们帮什么忙?”
“能不能帮我混出城去?我想去暴蹄城。”玛丽雅修女握着自己胸前那个精巧的坠饰说。
“不行!”埃欧曼坚决地摇了摇头,“现在外面可乱得很!你身手虽然比一般法师敏捷很多,但毕竟不如我们。再说了,兵荒马乱的,你去暴蹄城干什么?那里很可能是下一场大战的战场哦。”
“我有点挂念家人。”玛丽雅修女说,“算了,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提这个要求比较过分,过一阵子再说吧。”
美丽的修女流露出了伤感的神情,她换了个话题:“接下来还有什么任务吗?继续杀、杀、杀的话,我们的奥德鲁先生大概要受不了了呢,埃欧曼先生,哦不,闪顶级信徒光明信徒者。”
埃欧曼吁了一口气,渐渐感到了老马丁大叔抛给他这个责任的份量。奥德鲁这小子还真是个烫山芋,喔!眼前这个修女是个烫土豆。哈!土豆配山芋,还真是绝了,只是朱丽叶……
埃欧曼悄悄朝朱丽叶看了一眼,酒吧少女吃饭的速度很慢,现在她正专心地将一块苹果馅饼切成两半。
“唔,我确定下一次的行动是绝对正义的。”埃欧曼说,“上头决定,暗杀红衣大教皇拉里塞兰瑟夫,他的双手沾满了信徒的血液,必须给他神罚!”
“今晚?”奥德鲁木然地抬起了头,用餐巾擦了擦嘴。
“没有那么急!”埃欧曼看着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心里有些痛,“他住的地方有一队士兵护卫着,今晚我们先去侦察一下。最好在他外出的时候干掉他。”
“哦!”伊萨克说,“他不是经常来这里吗?等他来的时候找个机会解决掉他不就好了吗?”
“笨蛋,古语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经历了上次的时间,守卫这里的士兵多了很多,假如这里出什么事件,难保我们的藏身之处的安全。你想过没有,现在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他们重重保护的房间底下有敌人的,呵呵。”
“真狡猾。”奥德鲁拔出自己后腰的短剑看了看,又插了回去,他的声音很冷。
“狡猾一点好,兄弟。我不认为狡猾是个贬义词。”埃欧曼说,“怎么说好呢?狡猾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圆通,这就意味着,它更适应环境呀。”
埃欧曼站了起来,他走到奥德鲁面前,给了他一个拥抱。他收起了所有的油腔滑调,轻轻拍着兄弟的脊背,郑重说道:
“我很抱歉,我的兄弟。我知道最近的事情使你很难过,但是我只能这样,别无选择。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好的,怎么做才是对的。但假如我们现在看着国土沦丧而什么都不做的话,天上的圣母和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现在的我们,就像摸着石头过河的瞎子,我们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前面的水流有多急。但我们除了继续前进外别无选择——假如我们停止前进,就会被湍急的水流冲走。所以,不管多艰难,多痛苦,请你继续和我一起前行吧。人就是这样,迷惘的时候有个朋友支撑下,就可以好很多。就让我来为你背负杀人的痛苦,让欢乐重新回到你的脸上吧!”
埃欧曼顿了顿,给对方一些思考的时间,他续道:“我不确定我们现在选择的道路是否正确,我也不能确定这个正义需要多少鲜血来浇灌。我坚信当我们过了河,回过头来看这段事情,自然会发现其中的对与错,善与恶。但是在我们上岸之前,只能在黑暗冰冷的河流里互相依偎着。不必为过去的事情内疚,我们应当看着未来。当我们看着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能笑出来的时候,我们便有那么一丝……成长了的感觉,不是吗?”
“谢谢你埃欧曼,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奥德鲁把头靠在兄长温暖坚强的肩膀上,热情地拥抱了他,身体和心灵都涌过了一阵暖流。他突然想起了父亲常说的那句话:“成长是个非常痛的词,它不一定会得到,却一定会失去。”从前的他对此还是懵懵懂懂。现在已经品味到了它淡淡的苦涩。
“他们的兄弟情真好。”玛丽雅修女望着拥抱着的哥儿俩,羡慕地说,“假如我有这样的兄弟姐妹就好了。”
“是呀,他们打小就这样,再加上我。”朱丽叶补充道,“假如你不害怕受伤,愿意把心交给别人,就会有很多很多的兄弟姐妹。”
埃欧曼从兄弟的拥抱里轻轻挣脱了出来,伸了个懒腰,他对玛丽雅修女道:“那么,今晚就让我们男士出动,你们留守吧!”
“你们不需要法师的协助了吗?”玛丽雅修女问道。
“嗯,虽然你比一般法师敏捷的多,但和我们相比还是有差距。干侦察的话,还是我们两个剑士去最好啊。”
“明白了,那么,我就不做你们的累赘啦。祝你们好运。”玛丽雅修女点了点头,回角落里去翻自己的《圣典》了。
朱丽叶帮埃欧曼拿来了光斩轮,埃欧曼单手便轻巧地接过了朱丽叶双手捧着的兵刃,将它背到了自己的后背上,再用一块常用的黑斗篷把他们全遮住。奥德鲁也默默地换了皮甲外加黑颜色的斗篷,他和埃欧曼身材差不多,穿上去大小正合适。
他们向留守的女士正式道了别,一前一后地从密道里走了出去。
“木头,你和玛丽雅发展到哪个阶段了?拉过手了吗?接过吻了吗?”埃欧曼在黑暗无人的通道里突然问道。奥德鲁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觉得我现在有谈情说爱的心情吗?”奥德鲁愤愤地申辩道。
“哎呀,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啦。”埃欧曼耸了耸肩,“只不过这个女人高深莫测,你最好小心些。否则,吃亏的肯定是你哟。”
“我知道的……埃欧曼……我知道的……”奥德鲁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我总觉得……她有一种神秘……高贵的气质,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是真正的贵族小姐——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也是真正货真价实的贵族哦!”埃欧曼转过身来对他说,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有觉得你和我是两个世界的吗?
“这不一样。”奥德鲁摇了摇头,“上次我们一起行动的时候,她杀人不眨眼。简直就像……随意处死自己家奴隶的贵族老爷那样。”
埃欧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嘛,小伙子。我还以为你彻底昏了头呢。嗯,我们那位修女处处透着诡异,我劝你还是和朱丽叶走近些。”
“喔呵呵!不管现在多辛苦,日子还是要过得开心点嘛!朱丽叶嘛……你装什么傻呀?”
“埃欧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我对朱丽叶没有那个……意思。”
“她可不这么想。”埃欧曼说,“千万别让她伤心哦。”
奥德鲁踌躇着不说话了,这会儿,出口也到了。
像往常那样,埃欧曼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然后又把出口打开了一点点,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和奥德鲁闪了出去。
夜幕已经降临了黎明城,古屋的窗户里透出了点点灯光。这座新成立的学校在那个流血之夜失去了不少学生——他们大多和父母亲人一起上了天国。还活着的也不敢回家了,学校守卫和外面站岗的士兵成为了他们的依靠。呆在这些异国的人中间居然使他们有了安全感。
远处突然传来了六七岁儿童的呜咽声,奥德鲁心下大痛,忙三步并作两步随着埃欧曼跳出了墙外。
经历了那个流血的夜晚后,黎明城巡逻的士兵又多了许多,还时常有人被当作反抗分子抓起来,他们的归宿是赎罪墙还是断头台只有天晓得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前行着。身手敏捷的他们,寻常士兵们想要发现他们真是不太容易。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绕了道,通过了一块特殊的地方,到这快地方,埃欧曼一改之前小心谨慎的行进方式,改为大摇大摆了,奥德鲁倒是有些局促不安。
自古以来,这种地方就一直或明或暗地存在着。早在一千多年前博物学家、大魔导士齐格弗雷德和大学者弗里奥·克雷斯蒂安都对这种场所形成的原因作过一番描述和探讨。前者认为,人性本来就是丑陋不堪的,这种场合的存在是由于人性自身好逸恶劳的恶习造成的。而后者认为,人性本善,但是自从人类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就不可避免地受到世俗的污染而堕落。当那种神圣的种族繁衍行为变得可以人为控制,人类的那种行为就失去了最初的纯洁性,当它成为一种欲望和货币的交易之后,便愈发堕落了。
我们不知道当年两位博学者是怎么推导得出这些结论的,不过他们对这种场合有着一个共同的评价:这种场所自从货币诞生以后就存在着,或许在更早的古世历的阿尔玛斯塔夏王朝也存在,它也会在将来一直在人类黑暗的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不知从何时起,从事这个营生的场所开始有了“红灯”的代称,有学者研究指出,这可能是当年那种场所用以照明的牛膀胱灯笼自带的颜色的缘故。
然而,外行人或许不会知道,同样从事这个行业,也有高低贵贱之分。有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或许本身还有一些才艺,便使她们有了挑选客人的资本。她们只接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或许对客人的长相还有一番挑剔,久而久之,她们营业的场所便和那些普通同行们分了开来。那些场所夜夜灯火辉煌,轻佻的音乐和醉人的欢笑不绝与耳,每天都像神恩日降临一般。出入她们宫闱的也都是衣冠楚楚,举止得体的绅士。她们当中一些才貌双佳的妙人儿,甚至会让这些绅士为她们一掷千金,争风吃醋,运气好的或许能混个男爵夫人什么的当当。她们就像艳丽的罂粟,让人沉迷,无法自拔,在逐渐毁掉他人的同时毁掉自己。在岁月逐渐剥夺她们那最傲人的资产之后,这些人要么随着青春一起死去,要么默默无闻地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渡过她们可能还有的下半生。
两位年轻人此时便从黎明城中的这个场所中悄悄穿过,即使在兵荒马乱的时期,这里依旧繁荣——光顾这里的顾客早由本地的绅士改成了天匪军的高级军官们。相应地,护卫这块区域的士兵比其他地方要多些,连那个暴风血之夜,那些暴徒也忌惮这里天匪军官的密集程度。因此此刻,他们警惕的程度也比其他地方的士兵差些。
今晚,这里生意也好得很,天匪的军官们、皈依了黑暗教廷红袍大教皇的本地人搂着那些美人儿欢笑着。
说来也奇怪,这块地方的对过不远处便是圣教会原来的教堂。有时候,纯洁和堕落只有一街之隔。
埃欧曼和奥德鲁没有跨过这条街,进入纯洁的领域,因为奥德鲁拉住了他。
埃欧曼顺着奥德鲁所暗示的方向看去,望见了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他身材健壮,走路的动作刚劲有力,看上去没有受到累赘的肥肉与不和谐的肌肉的拖累。他那方正刚毅的脑袋长着一头火红色的短发,根根精神抖擞地竖着,火光下那对银色的瞳仁不怒自威。他所穿的平民服色明明看上去和普通民众的没有什么两样,举手投足间却气宇轩昂,魄力十足。
“埃欧曼!那、那是那个天匪军第二大将军木桑卓绝!”奥德鲁结结巴巴地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好哇!”埃欧曼的眼珠转了转,“好一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