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在公元前259年,一个改写中国历史的伟大人物冲破娘胎,在赵国都城邯郸咕咕坠地,他便是后来统一六国、倡导天下“车同轨,书同文”的秦始皇嬴政。
嬴政是秦昭襄王的曾孙。公元前265年,秦昭襄王听从丞相范雎“远交近攻”的战略,把进攻的矛头先对准了与己为邻的韩国和魏国,而和相隔较远的赵国建交。按照当时的惯例,两国须互换人质以示真诚。就这样,嬴政的父亲,也就是秦昭襄王的孙子子楚被做为秦国的人质派往赵国。
子楚的父亲安国君,是秦昭襄王的第二个儿子,地位很低下,所以子楚在赵国时,生活十分拮据,出门连车马都没有。后来,卫国大商人吕不韦去赵国经商时听说了这件事,他认为子楚奇货可居,便拿出一千金,把其中五百金送给子楚,让他广交朋友。另五百金购买奇珍异宝,送给安国君最宠爱的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没有生育,遂收子楚为嗣。不久,吕不韦又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小妾赵姬送给子楚,十四个月后,赵姬生下嬴政。从此吕不韦便长住邯郸,和子楚广交天下宾客,等待幸运的降临。
赵高的第六感觉没有错,在白起自裁前后的短短几分钟里,张财一直拿眼睛盯着赵高。如果赵高在那一刹间,面现愤恨或者是欢喜,张财都极有可能抽出腰间的佩剑斩下赵高的人头。原来,这是张财和宫正令俩人借秦昭襄王诛杀白起之机测试赵高演出的一场双簧。
张财接到秦昭襄王赐死白起的手谕后立即觐见宫正令,谓宫正令言:“赵国之人,最恨武安君白起,今大王诏令赐死白起,吾欲带赵高一同前往,察言观色,若赵高是赵国派来的细作,势必愤恨白起,面带喜色!”
宫正令道:“此话甚是有理,本宫正命你去西门寻到赵高,与你一同前去执行大王命令,如果赵高如你所言,本宫正赐你生杀予夺之权,嗯!”宫正令说着,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喏!”张财向宫正令一揖,领命而去。
令张财没有想到,赵高在诛杀白起过程中,非但没有愤恨和欢喜,反倒是面现悲悯之色,他先是向白起献酒,又阖上白起那双未瞑的眼睛,这一连串的举动都向人们昭示,赵高他崇敬白起,怜惜白起。这些本是秦人应该具有的情愫如今却出现在赵高这个赵人身上?“如果他不是装出来的,说明这个少年涉世未深,尚不懂人间爱恨,如果他是装出来的,那太可怕了,说不定他以后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张财想着想着,不由在心底打了个冷颤。
回都城咸阳的路上,赵高始终压抑着自己兴奋的情怀,不敢释放。他知道自己的身边都是秦人,而白起是他们心目中的战神、英雄,杀掉白起等于抿灭他们心头的一盏灯,若自己此时流露出高兴的情绪,等于不适时宜的向他们放出仇秦的信号。于是赵高夹在张财等十几宦官中间,一路落落寡欢的向都城走去。
回到咸阳,张财带领其他宦官到秦昭襄王那里复命,留下赵高一个人走向寝室。此时赵高像喝醉酒一样,脚步有些散乱,在心底狂呼:“括将军,死难的兄弟们,白起死了!白起死了!你们在天亡灵可以瞑目,秦国不可战胜的时代结束了!”
白起死亡的消息传出,秦人悲痛异常,建立武安君祠纪念白起。东方六国闻之,大肆庆贺。赵国都城邯郸,楚国都城郢,人们相互奔走相告,点燃篝火,饮酒狂欢,彻底无眠。
赵高的所作所为虽然让他暂时保全了性命,但是他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危险。张财把赐死白起前后赵高的表现告之宫正令,老谋深算的宫正令拈须叹道:“可怕,这实在太可怕了,秦养此儿,如同养虎。”
张财拱手道:“请宫正大人发令,杀了赵高,以决后患!”
宫正令道:“莫急,莫急,有你我二人在,暂时他还翻不了天,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弄清楚后再杀他也不迟!”
张财:“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宫正令:“引蛇出洞,关门打狗。”
当日下午,便有一名小太监来到赵高的寝所,宣布宫正令的旨意,说:“赵高,宫正大人有令,你在柴坊勤劳肯干,甘于吃苦,特提拔你到中车厩,为大王修车养马!”
“喏!赵高一定不负宫正大人所托,侍候好大王的车马!”赵高跪地应承。
在秦后宫,为秦王饲马乃是一份非常荣耀的差使,非秦人所不能为。见赵高入宫不到一年就得到这么好的一份差,齐地狼、楚地狗等人十分羡慕,对赵高说:“恭喜赵公公,贺喜赵公公,今后还望赵公公多加庇护,多加提携!”赵高道:“提携不敢言,但吾有一言奉劝诸位,如果再有他人来此,诸位不要难为他,便是功德无量!”齐地狼等人齐声道:“赵爷,不敢,吾等再也不敢造次了!”
在小太监的陪同下,赵高收拾一下物品来到了中车厩。中车厩内,共有太监二十五人,均是身材高大,面如紫铜色的秦地壮汉。赵高到此,小太监把他向众人作了介绍,宣布宫正令的任命。负责中车厩的中车丞操着秦腔问赵高:“兄弟,你多大?”
赵高谦恭的回答:“小可今年一十五岁!”
中车丞笑道:“讷(我)进宫时也是十五岁,在草料房炒豆,讷(我)看这样,你也到草料房炒豆吧!”
赵高:“喏!谨尊中车丞大人派遣!”
中车丞对其他手下人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还是人家赵国人懂规矩,有学问,你们以后都跟人家学着点!”然后吩咐一个太监:“贾庄,去把这位赵国的小兄弟安排住下,今后就把他交给你了,你要带好他!”
“喏!”被叫做贾庄的太监有四十多岁,大眼、塌鼻,眼角周围满是粗细不匀的皱纹,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
“走吧!兄弟!”贾庄和善的对赵高说。
赵高告别中车丞,随贾庄向寝房走。贾庄问:“兄弟你贵姓?”
赵高说:“免贵姓赵,单名一个高字。”
贾庄又问:“你是赵国人?”
赵高回答:“喏!”
贾庄皮笑肉不笑的说:“赵国人,姓赵,想必你是王室宗亲?”
赵高沉稳的说:“若说亲戚,天下苍生皆出自五帝三皇,哪家不是亲戚?只是源远流长,人家高居庙堂之上,吾辈沦为奴隶庶人,岂可同日而语?不过一个姓氏罢了!”
贾庄笑道:“贤弟高论甚是有理,有理!”
贾庄带领赵高来到粮谷仓。只见满仓的大豆、成垛的谷草,排列的整整齐齐,可见秦地物产丰饶,秦人勤劳务实。贾庄指着这些大豆和谷草对赵高说:“此乃粮草仓,是为大王五十匹骏马而设,这些马无论冬夏,都食关中米脂贡献的粮草,不肥不瘦,可保其身强体壮,日行千里。”
赵高点头称喏。贾庄带领他穿过粮谷仓,来到一处平房前,未进门便嗅到屋内传来的一股炒豆的香味,赵高心里想:“这里该就是自己工作的地方。”果然贾庄推开屋门,对赵高说:“这就是咱俩人的家,吃饭、睡觉、干活都在这里!”
赵高向屋里一看,进门处便是个大大的灶台,灶台上安放一口巨大的铜锅,连接灶台的是张大床铺,上面铺着皮革,尚发出一股浓郁的膻腥之气。
“讷(我)怕热,睡在里边,你就睡在外边吧!”贾庄指着床铺,粗略的给赵高指一下方位。赵高把包袱放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问贾庄:“现在我们该干什么?”
“炒豆,讷们的活儿就是炒豆,除此以外,甚活没有。”贾庄说。
“那我们每天要炒多少豆呢?”赵高感兴趣的问。
“一匹马一升,五十匹马五十升,今天的豆今天上午就炒完了,甚事没有,就是歇着!”贾庄说。
赵高说:“那吾就不客气了,先睡他一觉,明天的活由吾来做!”
贾庄笑道:“睡吧,睡吧!讷出去聊会天儿,等吃晚饭的时候讷喊你!”
贾庄说着起身,掩上门走了。赵高合衣躺在满是膻腥味的皮褥之上,心想:“刚赐死的白起,宫正令就给自己换了个地方,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监视?诱惑?观察?自己以后要生活在秦人中间,千万不可露出什么破绽!”赵高想着,把装有赵括遗像的包袱塞到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