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路尘终于在悬崖下停下了脚步。整个人便如同一块石头般,重重地倒在悬崖下的一块凹地。缓了一阵,路尘开始贪婪的吮吸岩壁上流淌的雪水。原本紧随身后的两名甲士只剩下王槊,那巴天戟不知去了哪里。
路尘喝得太急,被那雪水呛住,干咳了一阵。
冷寂的夜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那红巾大汉回来了,他一手抓着一丛三七,另一手却是提着一个小胖子。那王槊见他回来,脸上不由露出欣喜之色,调侃道:“早听说这一带常有狼群出没,我还以为你被狼崽子拖去了!”狼是极为记仇的畜生,前今天行军路上,他们见到几具被军士杀死的苍狼,让王槊心中不免有些惴惴然。
“没什么,这是走的远了点。”那巴天戟却是不苟言笑,淡淡一点头,算是回应了伙伴的关切之意。随即将手中的野三七扔给路尘,说道:“嚼碎了敷在伤口上!”接着又将另只手中的小胖子,推到路尘身旁。
那关中汉子,见那小胖子满脸抓后,不由笑道:“这小胖子是怎么回事?”
闻言那巴天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别人都往前走,这小子倒好一路往回跑,说是有人要抢他的饼!”
那胖子闻言,脸上微微一红,却是嘀咕了一句:“本来就是嘛!”
说着这小胖子,将背后的包裹取下来,一旁的路尘见了也是目瞪口呆。好家伙,这小胖子的包裹硕大无比,少说也装了二三十个肉饼,更难得难得他能背的动。
那小胖子见了路尘这样,却是拽紧了自己的布袋口,深怕路尘来抢,嘟囔道:“你若是不抢我的肉饼,我就送你一个!”说着便要从自己布袋中取出肉饼来。
路尘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意和他抢肉饼,却是拾起那巴天戟寻来的野三七,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同时将脚下的破鞋脱下,路尘脚下的水泡生了破,破了又再生,早已是模糊一片,皮肤早已与鞋底粘成一片,他将鞋子脱下时连带着剥下一层皮来,显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来。
那小胖子见此,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扭过头去。
路尘深吸一口气,将糊状的三七细细的涂抹在脚上,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不禁让他皱起了眉头,然则却是一声不吭。
“小子,好样的!”那王槊见他如此,也不禁赞赏了一声。
三七不愧是止血止痛的良药,而这三七药性极好,显然是巴天戟特意寻来的。不一会,脚下便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疼痛也消减了七八分。
见路尘收拾好这些,那小胖子不禁凑过脸来:“大哥,你是怎么被带到这营地的?”
“杀了人!”
见路尘回答的怎么干脆,那小胖子不由一脸愕然。路尘见他这般,不由咧嘴一笑反问道:“你呢?”
那小胖子迟疑了片刻答道:“俺家在扶州,俺爸是给地主家种地的。后来俺爸病了,俺家叔叔把我卖了,给俺爸治病!”
路尘闻言不由一愣,反问道:“你妈呢?”
小胖子一脸黯然,却还是低声说道:“被卖到隔壁村去了。”
在很多地方,女人如同钱财一般,一旦守寡被夫家卖掉得并不罕见,可是这小胖子母子一起被卖估计就另有隐情了。
路尘心头转了一遍,便就又沉默不语了。
见路尘不说话,小胖子从布袋中掏出一个肉饼递给路尘,说道:“大哥这是你的,俺这还有好多呢!他们要抢俺的饼,俺不给,他们便要打俺,他们是坏人!大哥你不会抢俺的饼吧?”
看着小胖子一副认真的模样,路尘却也不拒绝,接过他的肉饼,问道:“后来呢?”
那小胖子憨笑了一下,说道:“他们七八人一起上,结果都打不过俺,只好去抢别人了。不过他们可坏了,打不过俺,便要装可怜来骗俺的饼,俺纠缠不过只好跑了!”说着摸了摸脑门,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
路尘闻言心中却是暗惊,这小胖子好的的力气,背上的肉饼少说也有二三十斤,背着这么重的家伙居然硬生生地见七八个同龄人打跑。
“嗷呜!”
就在路尘与小胖子闲聊时,东边不远处的林中传来一阵狼啸。这狼啸声刚落,西边又传来一阵狼啸,旋即两侧狼啸声交替而起绵绵不绝。那巴天戟与王槊闻声不由脸色大变,狼群竟然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包围住了。
“退守崖壁!”那巴天戟抄起长枪当机立断道,路尘所处的那出凹槽是他们唯一的有利地势。
狼群已经缩小了包围圈,数百双碧幽幽的眼珠子在夜空中晃动。“妈呀,有鬼!”那小孩子哇呀大叫一声,一扭头躲到了路尘背后。
巴天戟回头看着小胖子和路尘,眉毛拧成了一团,突然开口说道:“狼怕火,你守着别动!”
那王槊闻言心中一喜,随即望向四周心中却是一沉,此地到处都是乱石,四周草木不生,只有几颗孤松立在百米开外。加上此处挨着悬崖都是些尖锐的石头,迈出脚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这一去还有活路吗?
没等他多想,那红巾大汉已经窜了出去,只见他长枪朝往地上一撑,人借着长枪的力道如飞鸟般朝前跃出,眨眼间便道了四丈开外。那巴天戟在空中尚未落地,手中长枪再次递出,如此反复七八个跳跃便到了百米开外,一翻身落在一颗大松树上。
狼群天性胆小多疑,见那大汉这般诡异的出现在身前,连忙退开十余丈,十余匹狼组成个半月形,朝那巴天戟“呜呜”的吼叫着,却是不敢靠近。巴天戟知道狼群是在试探情况,一旦摸清情况必然会全扑上来,他纵是有十条命也架不住群狼,当下不敢怠慢,双手运转精气,合掌抱着一截枯枝朝上撩起。顷刻间夜空里窜起一团烈焰,枯枝中的松油在烈焰中哔哔啵啵作响,爆起一团团火苗朝下方落去。
悬崖这边,那小胖子和路尘等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只听见身前的王槊惊叹道:“掌力燃木,这已经是四品修为,就是许多将军都未必有这样的能耐,为何会在这儿当一名都尉?”习武之人分九等,九品最下,一品最上,四品的修为已经极为难得,一旦修为再精进突破到上三品,那可就是当世一代宗师。相比之下,王槊自己不过六品修为,在众多都尉中已经算是佼佼者,可是与巴天戟相比就逊色多了。
山中猛兽都惧怕火焰,狼群被突然窜起的火焰吓了一条,转身便朝林中逃窜。就在此时东边的山岗上,传来一阵颇有威严的狼嚎,狼群顷刻间安静了下,只是迫于对火焰天生的畏惧,远远彷徨着却不散去。
巴天戟未见那狼嚎声,心知狼群中有一只颇具智慧的狼王,有这狼王在这一战已经无法避免,狼群熟悉火焰的气息后就会扑上前来。回头看了一眼小胖子和路尘,那巴天戟捉掌为刀劈下一段胳膊粗细的树杈,提着这树杈数呼吸后便回到了悬崖下。
“这群群狼不好对付!你们两呆在下面不安全。”那红巾大汉脸色凝重道,旋即回头对那王槊说道:“借枪一用!”那王槊不知他要干什么,却也将手中的枪递了出去。
那巴天戟手提双枪一跃而起,旋即“嘭”的一声,左手的长枪已经深深扎在岩壁上两丈高的地方,那巴天戟接力一跃整个人便站在枪杆上,提着另一杆枪朝崖壁上刺去。伴随着一阵碎石滚落,悬崖上出现了一个碗口粗细的窟窿。
此刻那王槊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伸手将那巴天戟带来的树杈抛了上去。那巴天戟接过树杈,不禁对配合默契的伙伴露出几分笑意,当即抱着那树杈狠狠一拧就将这树杈种在三丈多高的悬崖上。作为这一切,那巴天戟朝下方的伙伴点点头。
那王槊伸手将路尘抱了过来往上抛去,上方的巴天戟一接手,路尘便稳稳地坐在了树杈上。此刻路尘不由对于这位沉默寡言的汉子充满了感激,自己父亲手下的一个兵尚且如此,当年父亲又该是个怎样的英雄?
随即那小胖子也到了树杈上,那原本大惊小怪的小胖,却是望着下方的那两人关切道:“我们在上方,你们又该怎么办?”
大战在即,那巴天戟却比平时更随和,只听他笑道:“逃跑的可不是好兵!战士没有逃避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