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三不相信这些山野村夫真的就敢杀官造反,他们也许猎虎撕熊都敢,杀人却应该是不敢的。但是牛老三不敢赌,他怕艾希冰冷的眼神,放佛见惯了生死的冷漠,特别是艾希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出那么危言耸听的话,让牛老三崩溃了,他不要他什么面子啊尊严啊,他只想离那个美丽的魔鬼远一点。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牛老三一边跑,心里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念头,丝毫没注意后面两个跟班气喘吁吁的追赶。
没有欢呼,没有尖叫,场面安静的压抑,牛老三狼狈的身影并没有让集市上的人觉得搞笑,甚至没人去看他们,所有人都静静的盯着艾希。
“艾妹子,你说的是真的?”山虎小心翼翼的问艾希,他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被吓到了,真的要杀官造反?
“当然是骗他的,你真的敢杀人?不吓吓他他怎么会走呢?”艾希故作轻松的笑了,“山虎哥,让我看看你的手,疼不疼?”艾希试着转移话题。
“憨货!”老族长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又一脚踢在憨牛屁股上,让他们快点收拾东西回村。在场所有人听到艾希的话,都松了一口气。被牛老三这么一闹,集市却也开不下去了,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各回各家了,路过艾希边上都不由自主的放轻脚步,变得小心翼翼。
“平安是福啊!”老族长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回村的过程是压抑的,甚至没人说话,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半路上丰少爷追上他们,递给艾希一个箱子,装的几本书还有笔墨纸砚,于是憨牛身上除了熊猫宝宝,又多了一个累赘。
回到竹屋,天刚好黑,艾希没有吃饭的心情,吩咐憨牛不要去打扰她,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艾希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她害怕了。刚穿越到大宋,遇到的是简单纯朴的村民,她以为是现代社会的物欲横流让社会变得黑暗复杂,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太离谱了。
古今的差别只是物质条件,不变的却是人心,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没有哪个时代就是一片净土。她真的害怕了,她之前看到王婆,说想要给她们希望,给他们信仰,要保佑他们。可是,谁又给她自己希望呢?谁来保护她呢?她就是一个弱女子,不是武林高手,不是跆拳道几段几段,如果她穿越来的时候遇到的不是憨牛,她会在哪儿?如果今天牛老三再强硬一点,她还有能力反抗?村民们是否会保护她?就算是愿意去保护她,他们这么懦弱,有什么能力保护她?
今天如果真的被牛老三带回城,她的结局会是什么?被强奸,然后卖到青楼?或者卖给一个暴发户当小妾,然后一直到人老珠黄被人抛弃,或许根本就坚持不到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吧。
她不断的问自己,越想越觉得害怕,原来她觉得穿越对她而言是一种幸运,她觉得她新生了,重新回到十六岁,有机会找到梦中的他,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原来只是她在欺骗自己,她所谓的安全所谓的美好,都是在沙滩上的城堡,甚至一个小小的差役就能粉碎她的生活。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她什么也做不到,甚至,她根本没办法在这个时代生存。连生存都做不到,她怎么去找他?
女人在这个时代是没办法保护自己的,除非依靠男人,但是,对于艾希而言,与其做一个以色娱人的藤蔓,依附在男人身上,她宁愿选择死,无论那个男人多么优秀对她多好。失去了她独立的灵魂,她宁愿毁灭。
可是,该怎么办呢?
于是艾希病了。
她高烧已经三天了,她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她分不清她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她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看到许多人在她床前,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她看到憨牛对着她大喊大叫,她看到老族长对着她叹气摇头,她看到王婆阿花在她床前又跪又跳,她也看到熊猫宝宝抱着竹子爬到她身上。但是她像是被人溺在水中,看到他们的嘴巴在动,却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什么都像是慢镜头。她冷眼看着这一切,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心里无悲也无喜,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直到她看到阿花把一盏油灯点在她床前,她心里有了一丝波动。
她记得那是阿花生孝天的时候,她骗阿花说那是她的命灯,王婆说阿花视它如命,现在却拿出来干什么?以为我要死了,想给我续命?呵呵,艾希笑了,真的是傻女人,那明明是骗你的,你却当真了。
可是,我真的要死了?她看着躺在熊皮上一动不动的自己,是了,确实是要死了,灵魂都出窍了。死了也好,又找不到他,活着干什么?死了也许还能穿越回去,那至少很安全。艾希想着想着,感觉自己的意思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轻……
“艾希……艾希……圣女……神仙……”
“佛祖保佑啊!”
又是王婆的声音,尖锐而响亮,哪怕堵着耳朵也会钻进你的脑海,真讨厌,艾希被吵烦了,她睁开眼睛,想骂王婆。可是她没能办到,“我这是上天堂了吗?”
艾希像遨游在宇宙中,漫天的星斗一闪一闪的,第一次离星星这么近,好想摸一下,艾希伸出手去,想抓住那颗离她最近的星星。
“啊!”凄厉的叫声惊到了所有人,山虎老族长都冲进了屋子,“圣女醒了!她的手动了!”
果然是王婆的声音,只有她的声音能让人死都不安宁。艾希苦笑着,心里却充满了温暖,她想叫王婆闭嘴,吵得她耳朵都疼了,但她做不到。
“姐姐!姐姐!呜呜……”憨牛跪在竹床前,哭的像个孩子,哦,他本来就是个孩子,艾希想摸摸憨牛的脑袋,却做不到。
“别吵了,去把鸡汤端来喂艾丫头喝,她现在很虚弱。”老族长无法掩饰他的欣喜,却故作威严的指挥王婆。
“哎!”王婆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留下老族长喃喃念叨,“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