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在院子里不停的踱步,搓着手,看着莫小雨的背影。
兔子是活的。
莫小雨还是第一次杀兔子。
之前一直是对付癞子。
这是一只野兔子,灰毛,后腿很有劲,脚一蹬,险些拿捏不稳。
“兔儿,兔儿,为了师父,只能牺牲你了。”莫小雨狠了狠心,给了兔儿一个痛快。
兔子挣扎几下,一命呜呼,眼睛中似乎有一抹怨毒。
莫小雨怔了怔,“是啊,弱肉强食,我杀兔子,还不是因为兔子弱小么?”
“有人来杀我,我还不是和这兔儿一样么?”
……
莫小雨晃了晃脑袋,新扎的小辫儿在寒风中吹得左右摇摆。
洗净了兔子肉,放在铁锅内熬煮起来。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
咽了口唾沫,莫小雨端着盛着兔肉的破碗进了屋内。
“师父,小雨服侍您吃饭了。”
莫小雨轻声道。
“嗯。”道姑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咳嗽起来。
莫小雨眼圈一红,道姑的胸口缠着两匝破布,都是斑斑脓血。
道姑缓缓坐了起来,容色有些憔悴。
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接过碗,看了一眼,轻声道:“小雨,把兔肉吃了。”
“我不吃。师父,您吃!”
“师父的话也不听了么?”道姑话里多了一丝严厉。
“师父,不是小雨不听您的话。是……是您的身体,太虚弱了!吃肉,才能好起来。”莫小雨带着哭腔,道。
“小雨,不哭,听师父的话,来,把这块肉吃了吧。师父吃剩下的。”道姑抬了抬眼睑。
“不,师父。”
“快吃了它!!!”道姑吸了口气,呵责道。
“呜呜……呜呜……师父……”莫小雨泪如雨下,拒不从命。
“王老哥,外面天冷,你进来吧。”道姑道。
缩在墙上偷听的王老汉,吓得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定了定神,这才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老妹儿,依我看,你就先把这兔肉吃下吧。我和小雨,还有吃食。”王老汉也劝道。
“我这伤寒病,待到明年春儿,挖点草药,就能治好啦。”道姑笑着说道。
王老汉脸一板,道:“老妹儿,这兔肉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小雨,咱们出去,你师父要是不吃,咱们就把这兔肉喂狗。”
“恩。”莫小雨点了点头,跟着出来。
“谢谢叔叔。”莫小雨站在院门前,遥望无垠的银白荒野,由衷的感谢道。
“嗨~都怪老汉太懒了,没什么存粮。唔,只剩下一头老牛了。”王老汉像是回答莫小雨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莫小雨倚在破门框上,看着荒野,怔怔的出神。
王老汉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子。
六七岁的孩子,瘦的跟杆儿似的。
还记得她被救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冻得没一块好地方。
现在终究是好点儿了。
可身子终究是单薄的无法抵御寒风。
王老汉听着屋内道姑咳嗽着,呜咽着,吃着兔肉。
心底里一阵彷徨。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拴在墙角,瘦的皮包骨头的老牛。
老牛是他爹留下的财产,养了七八年了。
七八年前,他爹死在山路上,尸体滚下山,面目全非,身上的肉,被野狗刨食了不少。
王老汉心想道:“老汉是苦命的人儿。救得人也是苦命的人。牛啊,你也是苦命的牛。”
只有苦命的人,才能碰到苦命的人啊!
王老汉眼角挂着一滴浊泪,狠狠的看了一眼墙角的斧头。
王老汉摸着老牛的头,噙着眼泪,老牛的眼睛也浑浊着,看着它,似乎在哀恳。
王老汉转过身,拾起斧头。
老牛仿佛知道了什么,哞的一声,摇了摇尾巴。
王老汉低声道:“等我死了,就去陪你。”
说着,一斧头下去。
老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身子突然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莫小雨从发呆中醒转过来,突然哭道:“叔叔,叔叔……”边哭边跑过来,抱着老牛的身体。
屋里,道姑也听到了牛死去前的一声哀嚎,仿佛知道了什么。
砰。
碗掉在了地上。
王老汉跪在老牛的身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抹掉眼泪,强自欢笑道:“小雨啊,快来和老汉把牛抬起来,这下你师父就不怕没东西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