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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冲突

花千骨离开异朽阁后,直接就飞回了那处集结点,想要尽自己所能去开导那些人。

可是每个覆朽阁成员那个不是背负着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听得进花千骨的劝说。

更有其中几个人被花千骨缠的不耐烦,又怕她会泄露覆朽阁的机密而几次三番想要出手杀害她,却都被另外一些成员拦了下来。

几次交锋,花千骨居然跟那几个帮她的覆朽阁成员混熟了。虽然花千骨一再表示自己愿意帮助他们,可是他们却清楚地告诉花千骨,不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不归路,而是有些事,有些感情,哪怕明知道会粉身碎骨,也依然想要走下去!虽然他们心里都很感激花千骨对他们的劝导和帮助,可终究,他们还是谢绝了花千骨的好意,一起将她安安稳稳的送出了覆朽阁。

无奈,花千骨急急赶回异朽阁,想要通知东方彧卿覆朽阁准备攻打异朽阁的消息,可还没赶到,离得远远的便已经看到了冲天的火光。紧赶慢赶,却终究还是来晚了。

长叹一声,花千骨忍不住在心中祈祷两伙人不要打得太激烈,千万不要出现伤亡,那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可当花千骨赶到异朽阁门前时,看到的却是覆朽阁与异朽阁大战的惨烈场景。覆朽阁成员一次次自杀式的袭击,造成双方人马死伤惨重,满地都是鲜血与残肢断臂,一具具没有生机的身体倒在血泊之中,绽放出最艳丽的鲜红,刺的花千骨眼睛生疼。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愤怒,好好的活下去难道不好么?”花千骨一瞬间崩溃了,她跪在满地的尸体中一遍遍的问着自己,问着老天,泪水湿透了衣襟,那股凉意却直直冷到了心里。

“小骨,快离开……”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花千骨一低头,才发现身旁的那个人并没有断气,而且正是那天帮助自己的人之一。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仇恨真的那么重要么?比生命更重要?”小骨神智仍然没有回归,只是继续茫然的发出疑问。

“呵呵,小骨……我知道,在你眼里……咳咳……我们,就像是不要命的疯狂之人,是极度恐怖的分子。可是,难道异朽阁主就算是好人了吗?他总是把自己看的高高在上,用看蝼蚁的眼光看待我们这些人,可是他凭什么随便插手我们的人生!

他以为自己在替天道服务,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天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真的读懂天道,他想要的,不过是他自己理解的天道而已。

我只恨,恨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对父母好一点,亏我以前居然还常常骂他们,做生意这么黑心,一定会遭天谴。可是,就算他们再怎么坏,那也始终是我的父母啊,他们为的,还不是对我好?

如今,他们却真的死掉了,却不是因为天谴,而是人祸!他异朽君凭什么,凭什么代替老天爷来惩罚我们?我们的世界有法律,用不着他越俎代庖!”

“呵呵,哈哈哈哈……”站在远处的东方彧卿早已经注意到花千骨的归来,可是当他听到地上那个覆朽阁成员的话时,却忍不住大笑起来。身处残肢断臂之中仰天大笑的东方彧卿宛如一尊魔神,生生的将花千骨从茫然中唤醒。

“你刚才说什么?说你们的世界有法律,用不着我来越俎代庖?哈哈哈,这真是我这几千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活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哪个朝代里没有贪官,也从来没见过哪一个朝代里没有仗势欺人的人,更是从来没见过哪一个朝代里没有冤假错案。是,你们的世界里确实有法律,可是那些法律除了能约束那些没胆没能力没权没势的小人物以外,什么时候管用过?只要你们的皇帝一声令下,就算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也能够瞬间以谋反罪论处。只要比你高一级的领导不高兴,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罢你的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法律?那不过是有权势的人对没权势的普通人划定的一个圈,你要是有本事,自然可以跳出去,可你要是没本事,也不要怨别人凭喜好就让你家破人亡!”

“你,你!…………”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被说的哑口无言,两眼憋得通红如血,猛的喷出一口血来,仰天栽倒下去,竟是被生生的气死了。

花千骨看看死在身边的人,再看看站在异朽阁大门前的东方彧卿,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东方彧卿刚刚说过的话,迟迟回不过神来。心中仿佛有什么被蒙了一层膜,看什么都雾蒙蒙的。

突然,一把刀架在了花千骨的脖子上,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浑身浴血的覆朽阁成员。那个人狂笑着喊道:“昔日异朽阁害我家破人亡,今天我就让你异朽阁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谁!”说罢,空着的另一只手一下子捏碎了一颗黑色的小球,轰的一声爆炸开来。

花千骨只听到有人大喊一声“骨头,快趴下!”便在轰的一声巨响之中失去了知觉。

昏迷中的花千骨一直在作着噩梦,梦里她自己被一群黑衣人死命的追赶着,黑色的斗篷下有殷红的液体流淌出来,在追赶的道路上留下一条条鲜红的痕迹。花千骨拼命的跑,想要甩掉那些黑衣人。可是那些黑衣人身上的气息却让她感到恐惧无比,腿因为害怕而变得没有一点力气,似乎再跑几步就会力竭摔倒在地。眼看着那些黑衣人一点点靠近,花千骨吓得大叫起来,却在最后关头一片白色衣襟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替她挡下了所有的攻击。鲜血在花千骨眼前绽放开来,宛如世间最艳丽的花朵。

“不要!啊………………”花千骨尖叫着一下子坐起,剧烈的动作扯开了身上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疼的她一下子被冷汗给湿了个透顶。汗水又流淌进细碎的伤口,仿佛在身上撒了一层盐巴,疼的花千骨在床上打起滚来,整个身体抖颤个不停。

“骨头,你醒了?”东方彧卿端着药碗进来,正好看见她一下子坐起来后又疼的发起抖来,心里像被刀绞一般。他急急的坐到床边,一手抱起花千骨来,让她倚在自己胸膛上,一边把药碗端到花千骨嘴边,柔声哄到:“骨头快喝,喝了就不会再疼了。”

花千骨在被揽进他怀抱时僵了一下,却还是听话的把药给喝了。喝完后乖乖的躺在东方彧卿怀里,一动也不动。

东方彧卿心里难受的要死,他知道小骨头是害怕他了。他本以为经过这么多事,花千骨应该是能够理解他的,可是事实却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也许是他太过心急了吧,要是慢慢的,一点点的向她展露异朽阁的阴暗之面,或许不会发生现在的情况。但是,往事不可追,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是再怎么后悔,也无法挽回了。

东方彧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柔声安慰花千骨好好养伤,等她养好了伤,便会告诉她一个秘密。

花千骨依言老老实实的躺回床上,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一直老老实实听话,按时吃药,按时睡觉。却什么都不肯说,就算是醒了,也只是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发呆。绿鞘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却很不认同花千骨的做法。在她看来,东方彧卿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甚至,为了花千骨,他已经做出了太多的牺牲,而这些牺牲,花千骨却一点都没看在眼里!

当花千骨身上的伤终于好全时,她被绿鞘带进了异朽阁最高的那间房间里。东方彧卿早已经等在了那里,他端坐在房间尽头的大椅子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骨头,一转眼,我们都已经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了呢,可是我们真正好好在一块的日子,却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你后悔嫁给我么?”低沉的嗓音不再像往日那样醇厚温润,反而有些沙哑幽怨。

一直闷不做声的花千骨猛然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东方彧卿,焦急道:“东方,你要做什么?”

“哈哈,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可是,在说这件事之前,请好好的,认真地回答我好么?你……后悔么?”

“不,我不后悔!虽然你有些手段我真的无法接受,但我知道,你是真心关爱我的。我一直都知道。”

“不后悔?好……好!!有你这句不后悔,也不枉我爱你一回!”一瞬间,东方彧卿的眼睛里仿佛射出了耀眼的光芒,如星月般璀璨。可接下来,却又一点点黯淡下来。他温柔的看着花千骨,仿佛在看着他心中最遥不可及的梦。

“骨头,我要走了,你会想我么?”低低的语声仿佛梦呓一般,却带着七分蛊惑,三分哀伤。

“你要走?去哪儿?”花千骨心头难过,有一个可能她其实一早就猜测到了,却从来不敢去问。如今这个时候,实在是避无可避,那里还容得下她继续装傻呢?

“骨头,我要去投胎了。这二十几年已经是我能力的极限,而我,也实在是没有理由再继续拖下去了。”

“……东方,告诉我,你停留在这一世这么多年,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不要欺骗我,好么?”泪水模糊了眼睛,花千骨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骨头,你一直都是这么聪明……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并不是真正的活人。我只是用秘书让自己延迟了投胎转世的时间而已。只要我还在帮助异朽阁处理事情,我到底是死是活,其实对异朽阁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你不用太担心,这个代价,跟与你成婚这些年的日子相比,对我来说真得很轻。”

“对不起,东方。是我辜负了你的付出。我其实心里一直都明白,可是,我却只能一味的逃避。不要恨我,好么?你要的感情,我真的给不了你。”

“傻瓜,我看得出来,你已经很努力了,又怎么会恨你。只是,我已经不准备在将来还继续当异朽君了。骨头,当我这次投胎以后,我会彻底忘记你,对不起。”

“为什么?东方,难道我们连朋友也不能做了么?”

“骨头,不要自责,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我活在这世上已经有数万年之久,久到我已经不再像一个人一样,没有普通人的感情,除了利益还是利益。我真的累了,如此枯燥乏味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味毒药,让我痛苦不已。而现在,我终于决定要抛下这一切,重新做回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了,你应该祝福我,不是么?”

“东方…………”

“骨头,当我投胎以后,下一次重生的异朽君就不再是我了,可是他却会拥有我跟你在一起时所有的记忆。我不知道那时候的异朽君会如何对你,我只知道,若是让没有遇见你之前的我看到这样的故事,一定会忍不住去戏弄操纵一番。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他记得任何我们之间有关的事情。而你,在以后遇到异朽君以后,也千万不要在当成我,绝对不可以相信!!”

“东方,告诉我你将来投胎的位置,让我去保护你,好么?”至少,能让我做些什么来补偿你!

“呵呵,骨头,就算是你不跟我说,我也会请你保护我的,我此次脱离异朽阁,必然会导致魂魄不全,极有可能十几年内都会丧失行动能力。有你在一旁保护我,我也能够安心。等到再下一次投胎,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东方彧卿一指点向花千骨额间,将一处地址传给了她,便双手结印,身形渐渐透明起来。

“你放心,东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看着东方彧卿渐渐消散的身躯,花千骨泪流满面。只能一再向他保证,一定会照顾好他的来世。

突然,一直站在一旁的绿鞘猛然抽出藏在袖间的短剑,一下子捅在自己胸口上。鲜血顺着她嘴角缓缓流下来,她却忍着疼奋力双手结印,终于在倒地前将那套东方彧卿的手印全部打完。

东方彧卿看着绿鞘的动作,却无奈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只得长长的叹了口气:“绿鞘,你这又是何苦……”

“阁主大人,自从奴婢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奴婢在伺候您。如今您就要脱离异朽阁了,奴婢又怎么能够放心让您一个人去?而且您跟千骨姑娘的事情我全都知道,如此一来,就算将来的异朽君来问绿鞘,绿鞘也不会记得半分了。”

“你……哎……也罢,身边少了你,实在是不太习惯。有个人陪着我,我也能过的更开心。”说罢,东方彧卿身体完全消散,一个贴着符咒的布偶人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轰的一下烧成了灰烬。

看着烧成灰烬的布偶,花千骨猛的伏在地上大哭起来。原来这个布偶,就是他这二十多年寄身的躯体么?她欠东方彧卿的实在是太多,恐怕这一辈子,都再也还不清了。

“千骨,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喜欢的都是白子画,去找他吧,不要让自己的固执变成牵绊自己的枷锁,更不要让自己后悔。若是当初我早一点跟阁主表明心意,是不是他就不会爱上你了?是不是后来也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罢了……反正来世我和阁主还可以在一起,说不定,阁主会喜欢上我呢,真好……”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绿鞘也消失在原地。

花千骨回味着绿鞘最后说的那句话,久久没有起身。“一句不后悔,在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到呢?我又该如何做,才能真的做到不后悔?”

窗外,圆月高挂,花千骨蓦然间觉得浑身冷的不行。再一次环顾四周,仔细的看了一遍这个自己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一转身,踏剑飞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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