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红日划破天际,耀出第一道光时,亦凡居内的某人也悄然醒了。
离舒凡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的雕花床顶,一如她印象中熟悉的样子,没有疑问,这是她的房间。
她想要坐起身,却发现手脚疲软,整个身子瘫在了床上,提不起劲来。
她怔怔地看着床顶,回想起昏睡前发生的事,在京郊拜秋神,在城门口的偶遇,那异常冷漠的一眼,无情的羞辱,倾城王爷……记忆如潮向她汹涌而来。
突然,离舒凡猛地闭上眼,抿紧唇,神色窘迫而又愤怒。
他说他叫城,原来,他就是玉倾城?狄皇的第七个儿子,跟她有着同样血脉的皇族子弟?
论血缘,她怕是该叫他一声堂兄。堂兄?如果他真是她的堂兄,为何要说那些引人遐想的话,为何要她等他,为何要来撩拨她?离舒凡愤怒地想着,胸中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甚至,她都不能跟别人提起。
若是让别人知道她喜欢上了她的嫡亲堂兄……不!这是不伦,不道德的,别人会怎么说她,会怎么谈论镇远侯府的清贵门楣,会怎么口诛笔伐这段禁忌之恋,不不不!那种情形她简直不敢去想。
离舒凡感到一阵绝望,前所未有的失落,即使在她当初从天儿口中得知自己身上的噬眠蛊,她都没有这般无措过。
她曾经慨叹过命运对她不公,为什么她连反抗都没有,便要一出生就受着噬眠蛊的折磨,不能像个健康人一样,该睡的时候睡觉,该醒的时候醒来,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用如履薄冰地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直到后来,她感受到来自家庭的关爱。她的爹娘、她的亲人,无不将她宠在手心里,她一出生便拥有了他人无法匹敌的富贵荣华。可是,上天不会将所有的好运都给一个人,自然也会从她身上剥夺一些东西。
噬眠蛊,虽然剥夺了她的健康,但在她看来,那也只是命运施加在她身上的枷锁,是上天对她所拥有众多宠爱的剥夺。
所以,即便她知道了噬眠蛊,她也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样过好她的生活,照样吃药治疗,照样待在府里哪儿也不去。不吵不叫,不哭不闹,即便心里苦涩,也不需要别人知道。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待人处事,早已练就得淡然处之,心情就像屏山的一汪碧湖,静水深流。
可是,这潭静水却被一个翩翩惊鸿的身影给扰乱了。
初见他,那双带着怜惜的眼睛,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她的心湖,荡出圈圈涟漪。
再见他,他藏身于她的闺房内,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温雅气息,他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就像做梦一样,好不真实。
直到这一次,她亲眼见证他的冷漠,他的无情,他的狠厉。她才发现,这个美好得不太真实的梦就这样被他亲手打碎了,甚至是踩在脚下,毫不留情。
她不相信带上了人皮面具,他就认不出她了,所以在离开的那一刹,她才会鼓起勇气去问他是否见过她?可是得到的答案却再一次令她感到无比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