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离天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可能,即便她跟江家的关系再是亲密,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更何况,江雨绮都不知道他姐姐的病情,江震山更不可能告诉她!
离天胤一脸冷厉肃然,阴鹜地看着童雅姜,明显不悦却又淡淡地道:“你说什么?”
童雅姜凝视着他,嘴角勾起,缓步来到他的身边,因为她的身量比他高,故而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小侯爷,十二年前云家收义女可是天下皆知的大事儿,而这十多年来,云家两老对这个义女也是宠爱之至的,比之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据传闻,当初云家夫人难产时出了一件怪事儿,这喜婆明明接生的是个女娃儿,可到了大伙儿面前却是个男婴。虽说当初这事儿被云家老太爷给压了下来,换子疑云也就不了了之……”童雅姜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不过,如今这亲疏远近摆的这般分明,天下人可不全是瞎子,小侯爷,是不是?”
离天胤闻言,肃穆的神情突然一缓,原来她指的是这个!
他娘亲才是云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而他舅舅并非云家亲生,这本就不是秘密。只不过,当初娘亲为了保全外公和舅舅的颜面,并未将这事儿摊开来说,而是让外公外婆将她认作义女。可是,外婆因为对他娘亲的愧疚和心疼,这些年来才会明显偏爱于她。
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碍于爹爹背后的身世,以及云家百年世族的背景,明白的也只能装糊涂,没人敢摊开来说罢了。
离天胤瞥了眼童雅姜,眯着眼细细地打量她,从方才的情形来看,江雨绮那个绣花枕头很明显非常听信她的话,对她的一切做法也不加阻拦,而胆敢跟他较劲的人,放眼整个帝京,不出五人。看她的年纪,比之江雨绮差不了多少,可是那不卑不亢的淡然姿态却是比江雨绮学不来的。一时间,他对这童雅姜的身份,有了几分猜疑。
见她所提之事并非紧要,离天胤脸上绽开一丝笑意,眼眸一转,看着江家迎风飘摇的家徽旗帜,勾唇道:“童雅姜,你有本事儿就把话给爷挑明了说!堂堂正正地当着大伙儿的面说!以着你童家二小姐的身份,你敢吗?”说完,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神情狂妄。
“你!”童雅姜一时语塞,脸色有些僵硬。
尽管在世人心中对这云家的换子风波有几分猜疑,但因着云、离两大世家的滔天权势,却也是无一人敢拿出来议论的,她怎么敢!更遑论说凭着童家二小姐的身份,她也不能用着家族信誉来说些捕风捉影的事儿!
原本,她还想着用云家的秘辛来扰乱他的质疑,想让他自乱阵脚,可没成想,这离天胤居然将计就计,让她落入了他的圈套。
现如今,他不过还是个垂髫小儿,但凭着这份谋算人心,这份狂妄大胆,已然超出常人。若是再过个三年五载,任其成长强大,想到江、离两家水火不容的境况,童雅姜一时心中惶惶,陷入了深思……
“你还在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过来?”童雅姿遥遥传来的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思考。
童雅姜醒过神,见童雅姿站在江家马车旁,没有上车,却是看着自己的方向,一脸的不满。
童雅姜偏过头,看着离天胤,歉然一笑:“真是抱歉啊,家姐在唤我了,恕我不能多聊。小侯爷,告辞!”说着,对他微微一福身,礼数周全,便准备转身离开,即便没有应答方才他的问话,也令人丝毫不觉得失礼。
“虽说这安国侯于我狄国有功,可他毕竟身上流的是祁国人的血。”就在童雅姜经过离天胤的身边时,不料他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原本迈出的步子不由得倏然一滞,侧目冷冷清清地瞥了他一眼,却不搭话。
离天胤目视着她身后的离家马车,硕大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淡淡一笑,压低声音,只令她一人听到。
“这一点,无论他对狄国有过多少功绩,都是不能被抹杀掉的。”
“这十二年,南狄和北祁在商贸经营方面互通往来,关系倒也密切,尚且可说得了相安无事。可是,若是以后一旦两国关系交恶,双方开战,你说到时候他该怎么办,他该帮谁,嗯?”
“什么是真正的家国大义,什么才是恒久的战争利益?你可分得清?”顿了顿,离天胤转过脸,微微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厉声警告,“童雅姜是吧,我不管你究竟是谁,也不管你来这帝京有何目的,都跟我没关系。可是,若是你要站在江家的阵营,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凡是跟江震山有关系的,我绝不姑息!”离天胤淡淡地低声说道,话落,便不管呆怔的童雅姜,一摆手径自朝自家马车而去。
半晌,童雅姜方才醒过神来,听完他的一番话,她的脸色变得瞬间煞白,转过头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小小身影,骄阳似火之下紫衣潋滟,不怒自威。
凡是跟江震山有关系的,我绝不姑息!
童雅姜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抬起头,挺着背,迈步超前走去,面色冷然而坚定。
可惜呢,有些选择是上天一早就注定的,江家,她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