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家的梦小姐丢了只玉钗。
据说那玉钗珍贵异常,乃是前朝皇宫之物,某位名妃戴过。
沈修一身凌然正气,显得原本就俊俏的眉目更添英气。而一旁的苏梦小姐娇靥羞红,明媚不可方物。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周身的气氛暧昧非常。
这哪里是来找人帮忙寻东西来了,分明是找个借口眉来眼去!
谷鳕心里老大不痛快,于是拿了个抹布在两人周围到处晃悠,期望打扰到他们。
不过苏梦还有其他事,不久便离去了。
谷鳕也不在装模作样地擦东西,她走到沈修旁边,正待为刚才的事提出不满。沈修却突然起身,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大跨步地向书房走去。
今年是谷鳕和沈修订婚的第三年。
根据约定,还有一个月,他们俩就要成亲。
可时间越近,沈修对于这桩婚事就越发抵触。
谷鳕看在眼里,可她也没办法。
沈修素爱温柔小意的女子,而她却是整日扯着大嗓门,粗俗的紧。
但是如今两人只身外地,既无亲戚帮持,又无势力提拔,诸多事宜要亲力亲为。沈修是文人,许多事情做不开,便只能由她来。
可到头来,又被人嫌弃。
想着想着,谷鳕忍不住哭了起来,扔掉手中的抹布,跑出了大堂。几日后,沈修和谷鳕来到了苏家。
可苏家上下却是一片素縞,漫天雪白,痛哭之声不绝于耳。
拉过一个人询问,这才得知,苏家的老爷于昨日去世。再见到苏梦时,她依然像上次那般貌美精致,因为哭过而微红的双眼,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意味。
她一见到沈修,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早闻沈公子断案能力盖世无双,家父死因不明,还请沈公子助小女一臂之力。”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面容俊雅,形态端方,像是有着良好教育的贵族子弟。
他也看着沈修,“还请沈公子能在寒舍多住几日,帮家父断清真相。”经过一番询问,得知死去的苏老爷今年四十有三,平日里身体十分好,极少出现生病的情况。
但是,就在昨日,苏老爷在家和姨娘喝酒,喝着到了兴头,于是举杯对月,吟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后,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我们当时便找来了李大夫,可那个时候,家父已经不行了……”苏梦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哽咽地几乎不能言语。
一旁的声音将话接了过来:“家父面色青黑,李大夫断定是服毒而死,我们找了当时和家父一起喝酒的姨娘,那姨娘说她与家父同饮的是一壶酒,酒里面定不可能有毒。”
谷鳕忍不住问:“那会不会是酒杯的问题?”
男子看了一眼她,道:“酒杯我们也检验过了,没有任何的问题。”
一旁沉默许久的沈修突然开口:“我觉得还是先开棺验尸比价妥帖。”
那名男子是苏家的大少爷,苏梦的姐姐,据说是六扇门的统领之一,名叫苏致。
苏致好似对检验尸体很有些了解,准备得十分充分。谷鳕甚至看到沈修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欣赏之色。
(二)
沈修和苏致在那间停尸房呆了一天一夜。
而谷鳕也在苏府吃了一天一夜。
苏梦一脸震惊地看着谷鳕,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
除了睡觉和上茅房,她的嘴几乎没有停止过。
看着苏梦花容失色的模样,谷鳕心里骄傲的不得了。
这位苏小姐恐怕很少出门,根本不知道她吃得的算少得了。而且也不怪她吃得多,苏府的吃食大多以精细为主,谷鳕还是第一见到婴儿拳头大小的馒头,三四个下肚,根本感觉不到饱。
沈修和苏致一出来,就看见吃多了到处溜达消食的谷鳕。
“苏老爷怎么样?”谷鳕上前问。
沈修摇摇头,说:“苏老爷的确是中毒而死,他的身上没有针孔和伤口,并且胃里聚集大量毒酒,并不像是食物中毒而死。”
“还有……”沈修伸出手摸了摸她鼓起的肚子,蹙眉道:“你到底吃了多少。”
“嘿嘿……你猜。”说着,心虚的谷鳕赶忙溜走了。
苏致在一旁看着,眼中有着笑意:“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听到这话,沈修脸色却一白,他死死地握紧拳头,看着苏致缓慢而坚定地说:“她不是我的妻,她只是我的妹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苏老爷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这话常用于表达对远方亲人朋友的思念之情以及美好祝愿。
根据苏致所言,苏老爷远在外地的亲戚朋友多如牛毛,很难排查。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有许多年不来往,几乎没有什么理由来杀害苏老爷。
听到这,谷鳕忍不住了:“苏老爷到底是个当官的,官场之上,为权为名为利的人不在少数,苏老爷一生虽然没有大的过错,但是也不排除误打误撞的情况下,断了别人的路。”
苏致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接下来就是询问证人证词的时候了。
和苏老爷最后在一起的那个姨娘近日里憔悴了不少,她一看到苏致和沈修就大声尖叫了起来。
“老爷不是我杀的,老爷的死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求求你们,你们快走你吧……”她哭得浑身抽搐,跪倒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如果再这样逃避下去,只会越抹越黑,没有人再会相信你。”谷鳕上前一步,伸手拉起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姨娘,大声地冲着她的耳朵吼。
姨娘似乎被惊吓到了,愣愣地看着谷鳕。
“苏老爷的死还没有盖棺定论,如果凶手真的不是你,我们一定不会冤枉你的。但是,有个前提,你必须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们。”谷鳕连忙说着。
姨娘如死水的眸子动了动,明显是将谷鳕的话听了进去。
随后姨娘便如倒豆子一般,将她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那天老爷叫我去花园喝酒,我恰逢得了一坛好酒,于是带着那坛子酒赶赴了花园……”
“老爷打开坛子,连连称赞。老爷取来两个大碗,倒上酒,先是喝了一碗,然后起身对着月亮念了一句诗……。”
“然后……然后……”姨娘泣不成声,说话断断续续的。
“老爷就倒了下去……”她的力气好像全被抽光了,瘫软在了谷鳕的怀里,好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接下来是苏夫人。
苏夫人十分年轻,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是苏老爷的继室。
苏夫人神情沉痛,语气悲伤:“老爷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我问他,他也不说。直到……直到那天,老爷,老爷竟然……”
沈修打断了她的哭声:“请问,那天苏老爷出事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苏夫人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一旁伶俐的婢女开口:“那个时候,我和我家夫人去了城隍庙,为老爷祈求事事顺利。”
然后是其他的几个姨娘。
“苏老爷出事时,你们各自在什么地方?”
七个姨娘七嘴八舌地说着,有的在自己的房间睡觉,有的回了娘家,有的在厨房做夜宵,等等等……
最后是苏府的所有小厮婢女以及门卫。
那个时候,他们不是去睡觉,就是在自己的岗位上。询问到最后,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夜已经深了,沈修决定第二天再查,先回去休息。
苏致突然向谷鳕走来,很是欣赏地看了她一眼:“姑娘有如此胆量,魄力,在下佩服。”
谷鳕知道他指的是那个姨娘的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苏公子这是哪里话,这不是应该的嘛,嘿嘿。”
苏致也笑了,好看得让谷鳕不由自主地呆在原地。
(三)
苏梦疯了。
经过一晚上的时光,谷鳕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再不复往日的光鲜靓丽,头发散乱,穿着亵衣,光着脚在院子里大吼大叫。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谷鳕震惊地站在原地,内心十分不能接受。
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人,不过一晚上不见,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修走了过来,和谷鳕一起看着婢女们在苏致的指挥下,用绳子捆住了苏梦。
突然,他握住了她的手。
谷鳕内心一慌,下意识地看向两人交握的地方。
沈修的手自小便生得好看,五指修长,沉稳而有力。
耳边这时也传来了沈修的声音,“找个借口,离开苏府。”
谷鳕愣住,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沈修松开了两人紧握的手,一把将她推入门口,眉头紧蹙,“一定要出去,回家以后,就拿着行李赶紧离开。”
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谷鳕,使劲地扭过身子,语气焦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恰逢,苏致向着他俩走了过来。
沈修脸色瞬间阴沉,看着谷鳕的眼多了丝狠厉。
“你呆在这只会处处妨碍我,你一点用也没有,天天就会惹是生非……”
长袖猛地扬起,他指着门口,冲着她大声吼道:“还不给我滚。”
谷鳕的眼泪涌上眼眶,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沈修,转身就跑。
“沈公子,这到底怎么了?”苏致不明就里,疑惑地看着沈修。
沈修苦笑着摇了摇头,“苏公子不必多问,我们还是接着调查吧。”出了苏府,谷鳕发觉官府以及六扇门的人早已将苏府包围成了铁桶。
五步一哨,每个人都严阵以待。
谷鳕经过了层层审查,过了整整三个时辰,她才从苏府真正地走了出去。沈修告诉她要尽快离开,但是她并不想听他的话。
他会让她离开苏府,一定是有危险发生。
她不能丢他一个人来面对这些。
擦干脸上的眼泪,谷鳕连忙回了家,希望能拿些有用的东西帮他。沈修的东西有很多,大多是都是判案所需的工具和书籍。
整理书籍的时候,她不小心将一本书碰倒在了地上。
下意识地去捡,却发现那是一本春宫图。
上面男男女女纠缠的画面惹得谷鳕红了脸,忍不住啐了一口,心底暗骂沈修禽兽。
但就在这时,春宫图里的一张字条掉了下来。
那是一篇小故事。
“凌家有女,自幼不同于常人,嗜爱蛊术,庆烨三年,凌十五,夜放蛊,城中却意志坚定者,皆若疯癫。庆烨六年,得帝青睐,奉为贵妃,赐字雾。后庆烨七年,卒。在宫期间,玩弄巫术,扰乱帝心,后为蛊术反噬,美貌不见,仅余白骨。”
谷鳕想到了疯癫的苏梦,后背一阵发凉。
一夜之间,疯癫,苏梦很有可能中了蛊术。
谷鳕又想到了苏老爷的死。
姨娘说过,酒里无毒。苏致检查过,酒杯无毒。可沈修明明发现苏老爷的肚子里聚集大量毒酒。
或许,苏老爷也是被蛊术害死的。早就听闻,蛊生性嗜血。
谷鳕于是拿着装了整整一桶的新鲜猪血,前往苏府。
与之前出来时候的重重盘问不同,苏府的门口虽然也站了那么多的人,可没有一个人拦着她。
顺利地进入了苏府,谷鳕却发现了不对。
太安静了。
虽然发生了苏梦那样的事,大家都十分恐惧,但绝对不会这么安静。
如今是夏季,苏府内别说没有人声,便是连虫叫都没有。
就在她预感不好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排穿着红衣的侍女。
这些人面目空洞呆滞,步伐异常的整齐。
谷鳕不敢叫住她们,却也好奇她们的去向,于是跟了上去。她们来到了大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堂之中原本挂着的白布,放在中央苏老爷的棺材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大红的喜字,大红的绢花和龙凤的红蜡烛。
一身喜服的沈修出现了。
他也和之前遇到的侍女们一样面目呆滞,行动僵硬异常。
苏梦小姐头戴红盖头,生硬地走到了沈修的身边。
四周围得都是人,明明该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却硬生生地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谷鳕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修和苏梦向着高座的苏夫人行礼。
眼看着大堂中央的两人准备夫妻对拜,谷鳕才从震惊中回归,想也不想,连忙准备跑过去,拉开沈修。
可就在这时,她被人扯住了袖子,一道低沉地男声传来:“谷鳕,你不要命了。”
四
苏致将谷鳕拉到了一间屋子。
“苏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谷鳕拉着他,焦急的抓心挠肝。
苏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你走了以后,整个府里面的人都出了问题,我之前因为有事,出去了一阵子,回来的时候,这里所有的人都变成了那个样子。”
谷鳕从口袋里翻出之前发现的那张字条,递给苏致:“这是我在沈修房间里看到的,你瞧瞧,这里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蛊术……”苏致看了后,眉头紧蹙,“那就麻烦了。”
“苏公子你博学多才,你想想办法吧。”
“我需要血。”
“我有。”谷鳕连忙从身后拿出了那一桶新鲜猪血。
苏致:“姑娘,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血?”
“是猪血,猪血行不行。”
“姑娘有听说用猪血来对付蛊虫的吗?”
“蛊虫不是生性嗜血吗?”
“……生性嗜‘人血’”但谷鳕坚持认为猪血是有用的。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先将沈修抓来,看看有没有清醒的法子。
但当两人回到大堂时,婚礼已经结束了,沈修和苏梦不知道去了哪里,高台上的苏夫人闭上了眼睛,满脸青黑,嘴角溢出黑色的血。
“她死了。”苏致上前探查了一番,下了结论。
谷鳕瞬惨白了脸,嘴唇开始哆哆嗦嗦:“那……那沈修怎么样了?”
苏致摇头,“要不然我们分头开始找,先找到的人来这贴个地址字条。两个人找总要快些。”苏致快谷鳕一步先找到了沈修和苏梦两人。
谷鳕到达的时候,苏梦的眼睛奇异地红着,看向苏致,是令人胆寒的怨恨。
她伸出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苏致连忙从腰间抽出佩剑,眼睛眨都不眨地砍断了自己脖子上的手。
霎时,血光飞溅,血腥味扑面而来,四周都被雾一般的血笼罩着。
苏梦好似感觉不到痛,甚至笑了起来,将断掉的手踢到了一边。
“好久不见,苏大人,你对女孩子还是那么得不懂得怜香惜玉。”柔媚入骨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酥,却偏偏眼前的景象如此血腥。
一阵恶心上涌,谷鳕扶着门框狂吐了起来。
苏致连忙跨步到她身旁,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说:“赶快离开这里,我替你掩护。”
这时,苏梦大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她一边笑着一边步步逼近这两人。
“苏大人,难得见到你有如此温情的一面。”她脸被溅起的血笼罩着,眼神阴暗怨毒,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苏致冷笑一声,抬头看她道:“倘若你是原来的苏梦,我或许也会如此对你。”
“不……”苏梦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纵然是以前的苏梦,你也不会有丝毫爱护,苏致,你爱上这个小姑娘了。”
谷鳕吐了半天,胃里面痉挛似得绞痛,可她却忍痛挺直了身板,双目清明地看向了苏梦,问:“沈修在哪里?”
苏梦连声娇笑,看着苏致的眼充满挑衅:“哟,一开口竟然问的是别的男人,敢情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苏致呀苏致,你也有今天。”
苏致握紧了身侧的双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用着尽量清明的声音:“苏梦,别逼我杀了你。”
苏梦正要掩嘴一笑,却发觉双手被砍,干脆收回了胳膊,看向了两人,语气诱惑:“沈修就在苏府的某一个地方,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如果能找到他,我就放这位姑娘走……”
苏梦声音突然狠厉起来:“找不到,你们就去死吧。”(五)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游戏。
也同样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
三天的时间,就凭着两个人,就算不吃不喝,也不可能将占地千顷,房屋众多的苏府翻一遍。
可谷鳕却依旧不放弃,长时间的滴水未进,让她的身体虚弱异常。
她心里只充斥着一个信念,找到沈修,然后一起回家。
三天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至。
苏梦再次出现。
她看着前几日还意气风发的谷鳕,这几日竟然虚弱到如此的地步,嘴角勾了勾:“苏致呀苏致,你连你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真是愧对你苏家的列祖列宗。”
苏致缓慢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将剑尖指向苏梦,压抑着满腔怒火,一字一句地说:“苏梦,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仿若瞬间消失在原地,等让人再看清他时,他已然站在了苏梦的面前。
手起刀落,竟是要将眼前人从头砍断。
苏梦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身影一闪,躲了过去。
苏致手中的剑反手一转,挽了一个凌厉的剑花,直击苏梦要害。
苏梦眼睛一眯,也开始有所动作。接上的手臂忽地洒出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直击苏致门面。
苏致连忙退后,飞身至谷鳕身前,挡住了剩余的毒针。
“倒是有两把刷子。”苏梦赞许了一声,接着甩出了手中的暗器。
苏致奋力抵挡,可惜苏梦手中暗器众多,他只能尽全力阻挡,若想要攻击,却是万万行不通的。
就在他体力不支,咬牙坚持的时候,突然‘轰’地一声巨响,地面竟出现一块巨大的塌陷。苏致和谷鳕一时不察,双双掉入缝隙中。
这个洞异常的深,苏致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家居然有这么大的一个地洞。
他死死地抱住怀里的谷鳕,拼尽全身的内力,让下降的速度缓了下来,然后踏着周围凸起的石块,一点一点地到达了底部。
到达底部时,谷鳕和苏致都已是冷汗湿透了衣衫。
谷鳕挣扎出了苏致的怀抱,感觉脸上烫得要命。
苏致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怀里突然一空,心底居然难受得紧。
“苏公子,谢谢你。”良久,谷鳕道了一声谢。
苏致干干地笑了笑:“不打紧。”谷鳕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向着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沈修竟昏迷在据他们下落不远的地方。
将随身带着的一些药丸都塞进了沈修的嘴巴里,谷鳕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被牵连到这些事情。
她不明白,为什么受伤害的人是沈修。
负面的情绪在心底暴涨,谷鳕心里压抑地厉害,好像不做些什么胸膛就会难受地爆炸。
起身,愤恨地用力踹了几脚石壁,又狠狠地哭了一顿,这才好了许多。过了不久,沈修醒了过来。
他看着微弱光下满脸泪痕的谷鳕,心底软了软,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是嘶哑得厉害。
“不……不哭。”
将沈修的手抓在脸上,谷鳕使劲地用袖子抹了抹脸,绽开了一个笑容,“沈修,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沈修也笑了笑,可当他的眼睛转移到苏致脸上时,原本温和的气质一下转变。
他紧盯着苏致,说:“苏公子是不是该解释些什么。”
苏致苦笑地点了点头,说:“是该坦白了,真是不好意思,连累到了你们。”
(六)
二十年前,苏家苏老爷的原配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
只可惜的是,其中的女孩天生不会哭不会笑,一天到晚眼里无神,黑黝黝的眼珠子看得人心里发毛。
相反的是那个男孩。
无论是白天黑夜,都会因为常常哭闹地叫大人心烦。
不过好在,今后继承家业的终归是男孩,所以,所有人都没有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异常。
相反的,更多的人认为,女孩子不哭闹是文静的表现,男孩子哭得多一些表明今后有大能耐。
这个想法直到兄妹俩十岁那一年截止。
苏家的小姐苏梦不仅不会说话,连路也不会走,一天到晚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一下。
反观苏家的少爷,你早上还看着他斗志昂扬,颇有些小男子气概地在武师身边打拳,中午的时候或许就会穿着女孩子的衣裳,脸上抹着一些看上去不伦不类的胭脂水粉,说话的时候,都是细声细气的,还动不动就哭。
这一切来得太不自然。
后来这一切在一位路过的得道高人口中得到答案。
兄妹俩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全部是因为原本该一个魂魄一个身体的原则被打破了。简单点说,就是两个魂魄进入到了同一个身子里。
得道高人拿出了一枚玉钗,将男孩身体里面女孩子的魂魄送入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体里。
高人临走之前将这枚玉钗送给了苏家夫妇,因为小女孩的魂魄刚刚回归身体,还不太稳定,怕又回到男孩身体。高人反复嘱托,这玉钗虽能将身体中的魂魄划走,可这玉钗却是一件被封印的蛊物,一定不能摔碎了。
后来这玉钗不小心被一熟读古史的亲戚瞧见,断定了这玉钗乃是前朝一祸国殃民的贵妃最出众的一件首饰,名叫锦奉。
众人对着玉钗愈发地看重。
但就在几天前,苏梦不小心弄丢了它。
这才出现苏梦找上沈修的事件。
(七)
了解了事情真相的谷鳕立马想到了苏老爷死的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苏老爷最后对月吟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恐怕指的就是你们兄妹二人,这句话又是指对远方亲人思念,也可以理解成苏老爷看见玉钗被摔破,小女儿的魂魄凶多吉少,有可能不在人世。苏老爷用自己的死来作为讯息,传递给苏家少爷,告诉他,要防着苏梦。”
谷鳕又想了想,颇为不解地问:“我有一点不清楚,苏老爷是如何自杀的,酒里面明明没有毒,他又是如何被毒死的。”
沈修开口:“这很简单,苏老爷事先服用了毒酒,却又吃了一定的解药,在拉一个能够转述他死前最后一句话的人,这一切就都成了。”一切的真相都明了了。
谷鳕想到了那张夹在春宫图里的字条,问沈修:“其实那个凌家女之所以会是那个样子,也是拜玉钗锦奉所致?”
沈修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火折子的火光下,他拿出来的竟然是那枚摔成两截的锦奉。
“就在苏梦疯癫的前一个夜晚,我们见过面,她告诉我,她的身体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她把这个交给我,因为那个高人曾说过‘能封印如此厉害的蛊物的器物,在某些情况下,这个器物可以杀死蛊物’”
沈修将玉钗交给了苏致,说:“苏梦小姐说,如果要死,也要死在和她曾经密不可分的兄长手上。”
(八)
苏致出去后,整整三天,地洞之上的地面就没消停过。
地洞的时光,总是漫长。
这其中苏致曾偷偷地给他们送过食物,这才保证虚弱的两人没有被饿死。
直到有一天,地面上的声音消失了。
一根绳子从地面裂缝的上端落到了谷鳕和沈修的面前。
两人齐心合力,费劲力气,终于爬到了顶端。
苏致抱着早已凉透的苏梦,面无表情。
谷鳕看了看,没敢说话。
沈修也立在一旁,一语不发。
“呵……”苏致突然笑了一声,“我苏致也会有今天。”
语毕,手起刀落,他握着苏梦的手将一把匕首捅进了心窝。
他剧烈地喘着气,用力地扭头看向了谷鳕,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你……今后要好好的,好好和沈修过日子。”
他再看向沈修,可这时,他的眼睛开始涣散。
“沈修,你一点都不会骗人,你那么喜欢她,却害怕因为你的正直伤害到她而疏远她。”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对她的爱,明明一点都不比我少。”
(九)
沈修和谷鳕遵循约定,在一个月后,成了亲。
后来,沈修得到朝中高官引荐,做了自己喜欢的官职。
谷鳕苦练成就了一手好医术,常常在大街上,免费为人治疗,得了不少美名。
夫妻二人自那日起再也没聊过苏家的那些事。
只是到了苏致和苏梦忌日的时候,还会去苏家拜访一下。
苏府早已落魄,但夫妻两人却合力将其整治的一如从前。
苏家的那些事,仿佛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特殊,特别,终生难忘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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