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澈眼眸一紧,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没有错过她睫毛的颤动。
沐南枫缓缓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唇角噙着一抹微笑,目光似是望着她却又似越过她看到了尽头,站定在她的面前,侧着脑袋,声音温雅仿似四月天。
他说,“你是橙儿”。
心脏好似漏掉了一拍,云若橙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满脑袋都是他的那句你是橙儿,她曾经如此的恨他,决绝的不愿与他相见,而在此时,在她一门心思想要逃避的朱澈面前,这个男子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便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她抬眸正好看到男子平静的双眼,闪烁间不经意的温柔流露出来,那样熟悉却也那般痛心,她淡淡敛眉,在外人看来无尽的冷漠与疏离,连眼底一刹那的波动都无迹可寻,不言不语,既不承认也不认同。
朱澈握紧了她的手,冲着沐南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皇兄,没想到那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橙橙,我第一次见到橙橙的时候几乎都不敢相信”。
沐南枫依旧还是淡淡的模样,既不喜悦也无悔痛,转身向着海棠花走去,只可惜那些海棠花都被萧羽裳给弄坏了,一片残花败叶,不禁令人扼腕叹息,这些西府海棠是专门从大植国移植而来的,明月国土壤干滓,养活这些花儿极是不易,如今拜萧羽裳所赐,全军覆灭,沐南枫不知实情,“不知是谁如此狠心,连这些花儿也忍心伤害”。
萧羽裳整了整衣摆,款款踱步而出,神情娇柔明媚,“禀殿下王爷,这些海棠花都是被这个女子所坏,我亲眼所见,不信的话在场的丫鬟太监都可以作证的”。
说着手指指着云若橙,无比坚定的说道:“她弄坏了殿下你最喜欢的海棠,殿下你一定要重重的责罚她”。伊芷微看着萧羽裳眉间的骄傲与娇扈,心底都是嘲笑,这个蠢货,难道没看出来殿下和王爷与此女的关系不一般,你还明目张胆的跳出来诬陷,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以前还觉得萧羽裳不算太笨,此时真是为以前的想法默哀。
云若橙淡淡挑眉,却不置一词,而朱澈眉头却深深皱起,厌恶的看了一眼萧羽裳,却在接触到男子神情间的淡然后,很好心情的勾起唇角。
“不就是几株海棠花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坏了就坏了吧”。
“殿下你……”,萧羽裳气结。
“怎么,难道你是在置疑本宫的决定吗,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本宫的东宫不是被你呼来喝去的国公府”。冷冷的瞟了一眼萧羽裳,威严的气势不言而喻,吓得萧羽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安子,派人送萧小姐回国公府”。
“是”。安译低眉回道。
即使再不情愿,太子都已经下令驱逐了,她也没有理由在留在这里,愤愤的看了一眼云若橙,气呼呼的甩袖离开,伊芷微本就是随着萧羽裳进来的,此时东家都走了,她更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偷偷的看了一眼沐南枫,向两人行了个礼后便随着萧羽裳走了。
萧羽裳每次出行一大堆的丫鬟侍卫,此时她一走那些丫鬟侍卫也都撤离了,花园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风静静吹,落叶孤单的打着旋,像一个孤独的舞者。
朱澈温柔的撩起云若橙鬓边的一缕发丝塞到耳后,神情专注认真,云若橙低垂着脑袋看不到神情,阳光明媚耀眼,光影中两人的身影斑驳离合,却如出一辙的般配。
沐南枫回眸便看到这样的一副光景,少年俊美绝伦,眼中唯有那面前的人儿,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而少女背影清丽,墨发铺陈,阳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稀薄的阳光穿透睫毛照射进眼底,那巨大的荒芜大喇喇的铺散在光影下,心底的疼痛那么明显,仿佛连呼吸一口都是奢侈的。
十年后他们都长大了,那些他一直回避的过往清晰的倒映在脑海中,幼时的朱澈坚定的对着小女孩说道,你注定就是我朱澈的太子妃。
那时他还小,虽心痛却一笑置之,而如今,少年少女,均已是风华绝代的风姿,站在一起那么合拍,而他,从一开始,便偏离了那人的生命。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心底的无力与沧桑终于令他的神智无所遁形,他今天来只是想看她一眼,仅此而已,没有过多的奢求,可是为什么,心那么痛,他不仅是想看她一眼,他还想将她抱在怀中,告诉她,我是你的南枫哥哥。
身体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最后的模糊意识中,他似乎看到有一个白色身影向他跑来,那容颜是他盼了多少个日夜,眉眼间的焦虑与担忧让他在最后轻轻的勾起唇角笑了。
云若橙抱起沐南枫的脑袋,嘴中喃喃着:“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
回应她的是男子沉重的喘息声和苍白的面容。
朱澈站在原地,看着她像沐南枫跑去,昔日的淡定此刻荡然无存,眉目间浓浓的都是焦虑,他看她抱着另一个男子喃喃的呼唤着,手指不自觉的握紧,眼底都是森冷的寒意与自嘲。
他的额头很烫,双手却很冰凉,云若橙不通医理,不明白他究竟犯了什么病,右手抚着他的身体,左手运力与掌心,对着沐南枫的背部缓缓移动,那力量源源不断的输送进他的体内。
云若橙的额头上渐渐有汗珠滴落,淋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男子淡淡的松药香气蜿蜒在鼻尖,手掌下的身体孱弱得令她心疼。
沐南枫的气息渐渐均匀了起来,脸庞也少见的有了点血色,云若橙停下手掌,看着他的侧脸,沐南枫眼皮轻轻颤动,流光溢彩的光芒便自眼底倾泻而出,那发自内心的欢悦像是一个梦境般,斯人近在眼前。
一把抱住了面前的女子,抱得那般紧,像拥抱住一个梦境般的绝望与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那梦就碎了。
男子刻骨的呼唤近在耳畔,像呓语般模糊不清,“橙儿”。
云若橙双眼大睁,却一动也不敢动,神情怔忪,眼底流转着细碎的光影,白色的衣袂依偎于地,长长的发梢拖曳在衣摆上,青天日远,白云渺渺,她伸手轻轻的回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