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得到照片
司仪的主持接近尾声的时候，我一看表，差不多已经八点半。酒足饭饱的我准备打道回府，毕竟婚礼的主人对于我来说都不甚相熟。我还是一个人先撤吧，照吴波波的情况，他应该要等到闹新房开始才会稍稍放心地回家。
人声喧闹的地方，一个人的神经不由得深受其扰，它迫切需要找个地方好好松弛。我胡乱地冲了个澡，爬到床上倒头便睡。睡得昏昏沉沉中，隐约听到钥匙开门转动锁扣的声音，知道是吴波波回来了，顿时清醒过来——我始终牵挂着那张特殊的照片给他带来的视觉和心灵上的冲击。
你只要稍稍动脑筋想一想，你就能明白这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心灵震撼：
自己前世做狗的时候，曾经与它的小主人拥有的是这样的一幅画面。现在重新投胎做人，怎么不会感慨万千，尤其是在当年的小主人变成如今的中年女子，而这个女子现在在结婚的典礼上重新在众人的视线中展示这个画面，作为她儿时生活的回顾！
想想都让人心生万千感慨。
“嗨，回来了？”我拉亮灯，揉揉不太适应光线的眼睛，随手搭上一件外衣，从房间出来，往客厅的方向走去。我想与他聊几句，很想了解一下他此时此刻的想法。
他刚把客厅的大门碰上，将客厅的灯打开，一看到我的出现，显然很意外。他肯定以为我已经熟睡了。
其实，他与我在一个屋檐下呆得久了，应该知道我这人睡相很轻的，一点点细微的声响就足可以将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发现以前克哥半夜的梦呓和现在吴波波一早起来与鹦鹉的对话？
日光灯下的他脸色有点惨白，又带着几分疲惫：
“回来了！快十一点了吧？我有点累！”
“波波，你今天看到你以前的自己了，那张照片——”我将外衣用力裹了裹，尽量不使自己的话显得突兀。
“你看，这是什么？”没想到一听到我的话，他将手快速伸进他的灰色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灰蒙蒙的背景中神情忧伤的小女孩和同样落寞的小狗，正是我今晚在投影仪上看到的那张照片。
“这不就是那张有你的照片吗？怎么在你手里？”我分外惊讶，此时的我睡意全无。
“我问我的小主人要的！”他疲惫中透着一种兴奋，感觉乏困的精神终于提了起来。
他今天一早出门，又这么晚回家，一天都没有闲着，实在是够累的了。然而这张照片在手，他的兴致最终还是像打了激素一样地被吊了起来。
“当时我一看这张照片，整个人都懵了。没想到我有生以来还能看到——”
“今生以来！”我笑着提醒他。
“没想到我今生以来，居然还能见到我自己前世的模样，我着实被惊到了。我自己的样子一直以来残存在我的记忆中，其实早已失真。感谢我的小主人，将它保存得这么好！”他越说越激动。
“你的老主人！”我再一次纠正他。他的主人今天结婚了，他再这么称呼她总归不太好吧！不过，称她老主人也觉得浑身不对劲。
“我曾经的主人，这样总行了吧？”他为自己找到一个既可以模糊概念又对她来说可以增添光彩的称呼而轻轻地笑了。
“曾经的主人，这样说还说得过去，可以掩人耳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以前在她家做钟点工什么的。”我也笑了。
刚才酒席上只是在照片定格的瞬间看到了画面上的女孩和小狗，现在有机会将照片拿在手里，我非常认真地仔细打量着：
照片色调灰得仿佛已经历经几个世纪的，留白处泛出的是历经时间的黄色，而原来的黑色都变成了黑不黑、灰不灰的颜色。背景里的家具显得非常简陋。由于是黑白照片，因此小狗雪白的身子尽管已经褪色，还是显得非常明显。女孩与小狗看上去非常融洽，不仅眼神忧郁得相仿，就连头微偏的角度都出奇的一致。
“哎，我很好奇呀，那位新郎知道你与他之间不同寻常的故事吗？”又有一个新的关注点激起了我浓厚的兴趣。
“我知道，你今晚是不想让我睡觉了，对不对？”他看我那么急切，故意开始卖关子，
“要是你，你会把这一切和盘托出吗？”
“那要看对方是谁了。如果他真心爱我，我当然要据实相告；如果他的程度还没到那个点，那就先缓一缓吧，等时机成熟了再说不迟呀！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是呀，我主人她好容易有机缘遇上一个欣赏她、对她真心相待的人，当然把这件事的始末都对她心爱的人说了！对方都理解的，这叫爱屋及乌！”
“是爱屋及‘狗’吧！”我笑着纠正，“那她怎么想到将照片给你的？”
“客人都快走完的时候，她看到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心事。她其实早就有心将这张照片亲自交给我，所以当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它，当着新郎的面郑重地交到我手里。我记得新郎还冲着我友好地笑了笑，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说，我都知道的，你以后常来看看她吧！”
他说到这儿，我也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
“时间不早了，我知道你今天很累，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对吧?快快准备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