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作为雅克的朋友和室友,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他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我有时候想,他所经历的这些事,如果放到我身上,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这样一想,我的情感的砝码就完全倾向于他了。
既然现在事情好容易有了转机,我真心希望他能喘一口气。正好这个月是我生日,于是我当即宣布:周六晚上,大家一起到我和克哥的住处庆贺一下。
这个决定当然丝毫没有悬念地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对于庆贺这种事,谁又能够抵抗得了呢?
周六很快到了,我带着婕婕到超市采购了很多零食和几瓶啤酒,为了图个方便,连熟食也在超市的熟食部一块搞定。
婕婕早在三天前就帮我在蛋糕店定好了一个鲜奶蛋糕,今天我们又大包小包地一起去拿。东西太多,最后我们是打的回到住处的。
当我们推开住处的门的时候,玉昕和克哥一人一边给我献礼:
玉昕从身后变出了一块挂着吊牌的墨绿色男式围巾,那正是我喜欢的颜色。
克哥则拿出了一张CD冲着我笑笑说:
“这里面的音乐你一定喜欢,都是天籁之音。”
我一激动,赶紧将超市买的啤酒拿出来,忙不迭地开瓶、倒酒,想以酒表达我的谢意。
这时外面脚步声传来。一会天莹的小脑袋首先探了进来:
“生日快乐!”一束鲜花在我的眼前一晃。紧跟着一个人影随着鲜花一起晃进来,正是那个陆呈卫。
“快进来坐!”婕婕知道我和克哥都不喜欢他,赶忙代我们招呼客人。
“哦哟,你们居然还借了个房子!”陆呈卫的话里总是含着讥讽。
这个人是不是不会说人话?
“让我参观参观!”这个家伙才不管一屋子的人愣在那里无法接话,自顾自地走到厨房,又走到卫生间,居然还快速扭开我和克哥的房门往里东张西望了一番。仿佛我俩是他手下的将士,他有充分的权利监督我们的生活。
看他这样,天莹首先不好意思起来:
“哎呀,你不要这样嘛!我想让你帮我把这束花的包装打开!上之,快找个瓶子好插起来!”
“我不就看看嘛!”天莹一撒娇,这个家伙就没辙。
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折回身来,一屁股坐到了餐桌前的凳子上,那神情,完全是“快切蛋糕呀,我饿了!”的样子。
我知道今天这个搅局的家伙在场,我的生日不会快乐了。早知道他会越来越放肆,就不对天莹说了!那也就不会有让这个家伙进屋这回事!
我找了个玻璃杯放在桌上。陆呈卫在女朋友天莹的指挥下,成功拆除了那束鲜花花花绿绿的外包装。天莹心灵手巧地将一枝枝玫瑰错落有致地一一插在玻璃杯里。
玫瑰吸到了水分,在日光灯白色的光亮中更加显得娇艳动人。
“你好女人哦!”正当大家静默着观赏花朵不说话的时候,陆呈卫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对着我开始调侃:“你个大男人生日,居然还要别人送鲜花!”
这话如果是玉昕、婕婕或者天莹、克哥说的,我都可以视为善意的调侃,不会当真的。可是由这个家伙说出来,一听就变味,感觉好像我和克哥是一对Gay,令他所不耻!
想到他进门时探头探脑的德行,我想要动手打架的心都有了。虽然我明知一旦动手,自己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男人就不可以喜欢鲜花了?”天莹一看形势不对,赶紧冲着他说了一句,意思再明显不过,让他不要再出言不逊了。
本来聚在一起就是图个开心。大家都这么想,于是气氛又热闹起来,玉昕开始打开蛋糕店的蛋糕盒子的盖子,寻找赠送的刀叉;克哥在翻弄手机,大概在搜索生日快乐的歌;婕婕定定地看着我,就等着我切蛋糕了;天莹在忙着将打开的啤酒倒入一个个空杯;
那个家伙一手支着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家忙碌,也不知在想什么。仿佛今天的主角是他,大家必须围着他转。
我忽然又想起玉昕的介绍,说他小时候专门干欺负人的勾当,这样的人,骨子里一定****,总非常自以为是地认为所有人必须听他的。天莹这个女孩子一定是捏住了他的短处,他才会对她服服帖帖。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克哥已经找到了生日音乐,大家拍着手、唱着生日歌,整间屋子顿时热闹了起来。
“我给你们讲个笑话:那个屠呦呦不是得了诺贝尔奖吗?网上有人就是这样用她的名字唱生日歌的——happybotherday屠呦,happybotherday屠幼,happybotherday屠呦呦,happybothday屠呦!”婕婕为了逗我开心,也为了逗大家开心,忽然就将网上的段子照搬了一遍。
真亏她想得出来!
“哈哈哈哈!”这个笑话一下子将气氛活跃了起来。连那个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家伙也咧开嘴笑出声来。
“你先许个愿吧!”克哥总是比较喜欢仪式的那一个。他还贴心地找出刚才玉昕拆开包装的那把店家赠送的塑料刀递到了我的手里。
于是,切蛋糕、尝蛋糕、喝啤酒、举杯子、干杯-----终于一切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我给你即兴吟一首五言绝句吧——天涯柳絮萍,草色有时青。暖意熏人醉,人间几度情。”克哥显然在大家的带动下兴致颇高,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当场吟诵他的大作。他吟诵完后,还意犹未尽地对着玉昕投去深情的一瞥。
我们几个知情人看到他这样,不仅不好笑,反而为此舒了一口气——看来他的心已经慢慢从困境中走出来,终于能够悦纳自己了。
我更是为自己能够让他借着我的生日心情平复过来,对很多东西开始释怀而暗暗高兴。
“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会有兴致掐出几句诗来,我还以为你是出土文物呢!”那个姓陆的家伙很长时间不做声,终于憋不住了。
他就有这样的本事,一张口,空气全部凝固。
我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克哥的脸很快暗了下去。婕婕想要假装没有听到,拿起克哥的酒杯给他倒酒。酒是倒满了,但显然没有能够继续装作不知。
玉昕悄悄将自己的手递到了克哥手里,想给他一点温暖和安慰。
“今天上之生日,我们大家都很开心。天色不早,呈卫,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太晚了多打扰人家!”可爱的天莹知道那家伙闯了祸,(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但她一定发现了那家伙口无遮拦、不受待见!)非常知趣地准备带着他离开现场。
天莹本来多么天真的一个姑娘,跟着那家伙也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了。
等到他们离开,玉昕关上门,不由得小声骂了一句:
“什么人嘛!”
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到好脾气的玉昕生气的话语。
天莹和她的男友的离开,让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时我们不由得发现,我们四人——玉昕和克哥、婕婕和我,我们早已是知根知底、密不可分、同仇敌忾的一个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