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炎热的午后,淘淘缓缓的睁开了眼,白色的墙,这时候看起来还真是干净,好熟悉的感觉“我回家了?”这是淘淘的第一反应。
当看到右手背上插着的针,和还在不断滴着的吊瓶,他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没有能回到家,那就肯定是在医院了!不大的屋子里,其他两个床铺都空着,屋里没有其他人,想起身,却感觉身体就像整个被重物碾压过般的疼。
“我怎么在这?我,因该是死了吧!”淘淘开始回想发生过的事,有些乱,但那张微笑着的脸,却是让他惊恐的无法呼吸,头也随着他的脑洞大开疼痛欲裂,再次昏睡过去。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几乎整个赵家村都被搅的天翻地覆了。
“大夫,他还得几天能醒?”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入淘淘的脑海。
“这个,真不大清楚,毕竟,在水里泡了一夜,能活就是个奇迹了,至于啥时候醒,醒了啥样,那谁也不好说。你们这些大人啊……”对方的针拔的很轻,但淘淘还是皱了皱眉,手微微缩了一下。
“喲?小家伙,醒醒,是不是醒了?”还是刚才有些埋怨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淘淘,淘淘醒醒,赵栋,你栋哥去哪了?”那个男人急切声音,接着淘淘便是感觉身体在被人捏住摇晃着,晃动得他有些晕,整个人几乎快要散架的感觉。
“你轻点,也不见得就是真的醒了。”女人责怪道。
淘淘,再次缓缓睁开了眼,还是白墙,还是之前看见的那个房间,只是眼前,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他认识,赵家兄弟的爹,旁边站着的女人穿着身白大褂,显然肯定是刚才给自己拔针的大夫。
看见淘淘睁开眼,赵恒泰那黑瘦的老脸上写满紧张,想要再张嘴说话,他旁边的女大夫却是先开口了:“你等会,我先检查一下。”接下来,便是取下听诊器在淘淘胸口听了一阵,确定没有什么杂音,又测了测脉搏,也没有什么异样。便是开口道:“你叫淘淘?”这其实还是在检查,检查病人的大脑是否反应正常。
“恩”淘淘答应道。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是有,告诉阿姨。”女大夫的声音温和而平静,这么好听的声音,淘淘感觉好久都没有听到过了。
“身上,疼。”淘淘如实回答。
“恩,等你好点了,下地溜达溜达就好了,躺了三四天了能不疼嘛!”看到淘淘的反应没有什么问题,女大夫转身对旁边的赵恒泰说道:“现在看,暂时没什么问题,但这样的小孩,保不准受了什么刺激,你说话稍微注意点方式,回头还得做个脑电图再看看。我去隔壁病房,有事叫我。”说完,转身出了病房。
“淘淘,告诉叔,赵栋去哪了?”赵恒泰一直在医院等着淘淘醒来,他迫切的想知道他儿子在哪。这几天除了赵老四趁着木匠铺不忙偶尔来换个班,几乎都是赵恒泰一个人在医院里照看。照看一个孩子并不困难,让他煎熬的是,赵栋至今下落不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急切的需要一个答案。以至于数天来,整个人精神极度紧张到几乎无法入眠,偶尔实在困得不行,才能浅睡上一会。
“栋哥,栋哥,我们下水,他要潜水,然后,然后我喝了好多水,到处都是水……我……我……我要死了!”淘淘正说着,呼吸却是越来越急促,脸色越来越白,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已经无法呼吸,眼白外翻,整个身体开始抽搐起来。赵恒泰,看到眼前突然就发生的情况顿时傻了眼,嗓音近乎嘶哑的呼喊:“杨大夫,大夫,淘淘抽了!”水,变成了淘淘的噩梦,一个可能他一生都难以摆脱的噩梦。
数天后的清晨,淘淘跟往常一样,一个人拎着吃完的饭盒在医院的小花园溜达,从他醒来大概已有半月,他都是这么过的,最开始赵恒泰还追着他问赵栋的事,可他越是追的紧,那女大夫管的就越严,后来只能远远的看着淘淘。
淘淘并不知道为什么大夫不让赵恒泰来看自己。至于赵四叔,不知是因为太忙还是什么原因最近再也没见到过。他倒是很喜欢住在这县城的医院,这里的房间跟自己家的很像,有雪白的墙,干净的很,不冷,不热。虽然是夏天,通风却是非常好,晚上睡觉也不觉得热。
远远看着淘淘的赵恒泰,耐心已经被熬到了极限,毕竟自己的孩子还下落不明,眼前这个唯一可能知道的孩子又无法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夫猜测淘淘的脑袋因该受过重创,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颅内有部分出血点,需要时间吸收,而且这孩子心灵上因该是受了极大的创伤才会每次只要一谈到赵栋、水潭就会发病。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淘淘的记忆恢复。至于他家的后院,已经是翻了又翻,成片的竹林被砍了大半,至于潭里的水,更是在小儿子跑回去哭闹说老大和淘淘不见的当晚,他就找了全村的人来帮忙淘,后来愣是从县城连夜调了一台抽水泵,抽了整整一夜,正是抽到早上的时候才发现了淘淘,所有人都知道:这娃死了!那小小的身体抱着距离水潭边缘不远的一块石头,抱得紧紧的,看着让人心疼。人已经泡了一夜,不可能还活着。
可惜这世界上总是有些不可能的人,不可能的事。村里唯一的赤脚郎中居然探出了他那如游丝般的微弱气息,不确定这娃是一口气闭住了还是真的还活着。跟村里几个重要人物商量之后,还是觉得毕竟是条命,死马当活马医试一下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接下来,那赤脚大夫便是把淘淘整个人直接扣在膝盖上,又锤又拍,直到肚子里的水倒的差不多,又是扎了些银针,闻了些什么瓶瓶罐罐,鼓捣半晌,发现这小娃娃近乎停止的脉搏终是开始有了缓缓的波动,赶紧把他送到镇上。谁知镇医院听说这娃泡了一夜,居然没人敢接诊,只好又送到了县医院,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不过,至此之后,村里那个赤脚郎中便是得了个神医的称号,传闻可以起死回生,十里八乡乃至外县的人都有来找他给瞧病的。着实是让他感慨幸亏当时救下了这个小娃娃。
赵恒泰就没有这般好心情,他家的水潭已经掏到了底,甚至潭底的淤泥都被翻了一遍又一遍,可惜,还是没能找到他的大儿子。至于他媳妇王曼,已经是哭到喉咙沙哑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很矛盾,他无法给自己媳妇一个明确的回答,他当然不希望在潭里找到自己儿子的尸体,可是,既然没有找到,那赵栋又去了哪里?是不是真的跟他想的一样,找到并且进入了那里,他需要答案,而能给他答案的人如今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这,让他异常的沮丧,几近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