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妇女把池远一家人都用舌头和口水唰唰唰地荼毒了一遍,池远听了险些忍不住叫她们住口,但想了想这不过是徒劳罢了,心底的愤怒顿时化作浓浓的悲哀感。这些中年妇女就是如此,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胡说八道以讹传讹,把所有的八卦丑化,就是为了让别人更惨一些以衬托自己没那么凄惨。她们是虚假与谣言的帮凶,是以一张嘴作斧头的凶手,但却从来不引以为恶,把所有别人家都当做饭后的谈资。
他在她们身边走过,这几人都是当年看着他长大的邻居,但现在却没有人认出他来了。
妈妈已经走进了那个破旧的小木屋里,破木屋更破了,窗户上的窗纸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池远透过窗户看进去,发现家里真的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还是原来的那些简陋的家具,破了的木桌被堆在一旁积了灰尘。唯一多出来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光明神雕塑,旁边放着一本祈神咒。
妈妈信奉了光明神吗?
只见妈妈放下了菜篮,然后在光明神的雕像面前虔诚地跪下,然后拿起祈神咒默默地念了一段,念完后妈妈似乎整个人都安详了不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或许,神就是她在这七年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寄托吧。
“伟大的光明神奥布莱恩,愿你保佑我的丈夫池山平平安安,愿我的小儿子池震下辈子转世到一个好人家,不用再受苦,愿池远早日能回家来。就让所有的罪孽由我一人承担,就让我自己一人救赎一切。愿你的圣光永照,神明在上。”她虔诚地为家人们祈祷着。
砰!突然,小木门被踢开了。走进来的是两个男人。
“这屋子里可真暗,就不能点多几盏灯吗?”其中一个男人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周围简陋的装潢和家具。
“喂,老太婆,你考虑好了吧?我今天就是来确认一下,你在十天内就要搬走,十天后王爷府的工程队就要来了,到时候别出什么岔子!”
妈妈没有转过头看他们,依旧是看着那个光明神的雕像,喃喃道:“我要在这里等我的丈夫与儿子回来。你们把上次给的二十个个金币拿走吧,我不会搬的。”
“你还真是倔啊!西边这块地都要被王爷府买下来建一个庄园,哪能由你想怎样啊!二十个金币你都可以去最繁华的东镇买一件房子了,你别跟我讨价还价!”男人有些鄙夷和气愤,在他看来这老太婆就是想多讹诈点金币,这世上哪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池妈妈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念着祈神咒。
池远在一旁看着,如果这两个男人敢动粗,自己就直接两个燃烧爆弹过去。两个男人也有点急了,但似乎并没有打算动手,毕竟眼前这个阿姨看起来比他们的妈妈都大了。
“诶!阿姨啊,你也别难为我们啊,我们也只是帮人做事的。这样吧,我们私下再给你5个金币!你这几天不走,十天以后来的人就不像我们那么好说话了!你要知道,王爷府可是。”另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语气要缓和许多,
“王爷府嘛,我知道,厉害得很。”池妈妈缓缓站起来,然后转过身道:“你们也不必劝了,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们商量件事怎么样?“池妈妈拿起旁边的一个布袋,里面装着20枚金币,“这些金币我给你们,十天之后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们就把我的骨灰埋在脚下这个地方。我会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池妈妈说着自己的死志,却依旧是笑着的,让两个男人觉得毛骨悚然。
池远看到这再也藏不住了,赶紧跳了出来,走进小木门,对着两个男人说道:“两位大哥,你们先走吧,这件事交给我就好了。”池远说着还在他们手里塞了两个金币,两个男人觉得莫名其妙,但又想早点脱离这件麻烦事,便离开了。
池远松了口气,转过身来,发现昏暗的灯光下的妈妈已经泪流满面。
“是池远吗?我的儿子。”池妈妈哽咽着说不完一句话,但又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池远想过很多种再见母亲的场景,但真正这一刻到来了却又不知所措。七年未见自己的容貌身形都有着巨大的变化,脸上的胡子也一直没刮了,走在从小长大的小镇上,许多熟人都没认出来,但没想到妈妈只是看了个背影,就叫出了他的名字。池远本来想笑笑去拥抱她,但却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妈妈。我,回来了!”
这一对分别了七年的母子紧紧相拥着,眼泪浸湿了彼此的肩膀。
“不知道你回来,我都没买什么好菜。”池妈妈歉然一笑。池远看着篮筐里简单的白菜,如鲠在喉一般说不出话来。自己不在的时候妈妈吃的就是这些!
最后还是池远拿出了一些空间戒指里的肉干才让两人吃了一顿好的晚餐。池妈妈看着儿子变魔术一般拿出一堆肉干来,惊讶地张大了嘴,但池远笑笑没有解释什么,要讲的故事实在太多了。
第二天池远一大早就起来了,在神罚之地里已经习惯了晚上冥想,早上一大早开始练习画符文,起来时发现妈妈已经在做早晨的祷告了。
“走吧,今天妈妈带你出去吃。”池妈妈说道。
“出去吃?为啥?”池远不解。自己家从来都没出去吃过,因为在外面吃要花更多的钱,妈妈从来都不是这样舍得花钱的人啊。
池妈妈神秘兮兮地拉着池远出了门。今天的池妈妈把乱糟糟的头发梳整齐并且盘了起来,穿上了自己最好的那件厚棉衣,虽然上面依旧有很多补丁。池远倒是穿上了爸爸年轻时的一件很厚的粗布衣,他的空间戒指里面本来有更好的衣服,但看见妈妈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如果自己穿得人模狗样那岂不是很不协调?于是池远穿着粗布衣就出门了。
“干嘛带我来这呀?”
在池远面前的正是那一间桃溪镇最高档的酒楼——桃园酒楼。
“你小时候总念叨着想来这里吃一回,我一直惦记着呢,这些年我也积攒了一笔钱,走吧!我们进去吃一顿,庆祝一下你回家!妈妈得意地笑得像个孩子。
池远鼻子有些发酸。小时候的愿望,妈妈依旧惦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忘却。
两人走进桃园酒楼,顿时引起众人侧目,毕竟在一堆华服中突然出现了粗布衣和打满补丁的棉袄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池妈妈似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那个。小姐,点菜!”池妈妈努力装作经常来的样子,中气十足地隔着老远喊一个看起来是服务员的女人。不用说,整个酒楼一层的客人都往这里看了过来,有些在诧异这个看起来那么老的婆婆竟然吼得那么大声。但大部分是鄙夷,许多客人的眼神里就写着三个字——乡巴佬!
池远有些脸红,拉了拉妈妈的衣角道:“妈,现在是早茶时间,是不能点菜的。你看旁边推的这些推车了没,你可以叫这些推车过来,然后拿你自己想吃的东西。”
“喔。。哎哟!还是年轻时在外面吃过了,现在变那么先进了啊!”池妈妈也觉得有些尴尬,笨拙地掩饰了一下。
池妈妈让池远自己拿,自己却没有动。池远无奈,便随意拿了几件点心和两碗粥。大部分都让池远吃进了肚子里,妈妈只是喝了她自己那碗粥便停下来了。池远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但又不知怎么去化解这种古怪的感觉,只管闷头吃着。这毕竟只是个未满17岁的孩子,为人处世、与人相处什么的经验还是太稚嫩了。
池妈妈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池远吃,池远用余光瞄了瞄她,感受着她目光里满到溢出来的慈爱,觉得自己沉溺其中快要窒息了。
年轻人总是不懂得如何回应父母的爱,把默默的爱当做理所当然,又在盛开的亲情里觉得尴尬和矫情,更何况是池远这样与母亲分离了七年的青春期少年。
“吃饱了吗?不够的话再去拿。”
池远擦擦嘴小声说道:“吃饱了。”
“好吃吗,有时候我们也可以享受一下有钱人的生活。”池妈妈觉得欣慰而满足,她觉得她让自己的儿子感觉享受到了幸福与富足,为自己的安排感到骄傲。
而一旁的池远却是眼泪都要出来了,幸福是什么?幸福才不能用钱来衡量,幸福本身应该是由内而外,而不是由外而内的。对池远来说,在家里吃几个馒头包子,和去酒楼喝顿早茶,都不过是一顿早餐的意义罢了。毕竟外出这七年,池远跟着自己的师傅吃过许多上档次的饭店,但池远在潜意识里却从未感觉幸福。他欺骗了所有人包括自己,伪装出大家族子弟的身份出来游历,师傅觉得可以攀上池远嘴里富可敌国的池家,于是才收了他当弟子。池远以为骗过了自己,但自己灵魂深处却一直沉受着无尽的煎熬,为自己的家和在家中孤独的妈妈。只有在德斯迪诺的灵魂洗礼之后,池远才真正做着自己,敞开了心扉去感受别人的关心,而德斯迪诺、大奔、曦漠和张笠山正是这个时候才走进了池远的心里。
池远眼睛发红,赶紧看向了别处。妈妈呀妈妈,七年来我心底渴望了如此之久,却发现我根本承受不住你的爱。我在虚假里生活了那么久,却发现自己已经承受不住真实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