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样?还能坚持吗?”金玉羲见她站不稳,关切地下意识要去扶她。
“无妨!”她抬起执笔的右手,拒绝了他的帮扶。
举袖抹去血,她继续提笔写到:
以下这首诗歌,含着我对未来人生的企盼,恐此生无法实现了,不妨说给四哥听听:
如果有来生,我愿做树一样的男子,一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不要佝偻的生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开出一树幸福的繁花,
在春日里,花与叶,谈笑风生。
生命似锦,
岁月静好!
如果有来生,我愿做风一样的女子,一瞬即永恒。
没有人情冷暖的烦恼,
没有故作镇定的坚强,
一半在雨里洒脱,
一半在春光里旅行;
一半在飞花里旋舞;
一半在雷电里疾闪。
非常狂放、非常不羁,
从不思念、从不爱恋;
独自去远行,只有方向。
不骄不躁,恣意快乐地活着。
时光荏苒,
安然若素!
……
最后要和四哥说的是,我生的时候清白为人,去的时候亦是为人清白。我不愿埋着个光秃秃的坟,三年、十年之后,杂草重生,无人照看。我知四哥一定会安排人来看顾,就算有人照看,那也是拖累旁人,望四哥在五妹死后将我烧了吧,再混着泥土,给我那院子里的花树做些肥料。想不到,这番或将为五妹此生最为实用的一次。
我想——籍着花树,我的生命此后便有了继承,有了延展,化一树的春光,亦是极好的。对了,我身边无贵重物,这只绣着丑小鸭的手帕一直送不出去,我将它送与四哥吧,希望多年之后,四哥还能记得有我这样一位丑妹妹。
最后我还想再说一句:如果有来生,我愿与四哥再做一次兄妹。有四哥这样的哥哥,五妹很幸福!
——清理绝笔
她写完,似是完成了伟大心愿,舒缓的笑嘴角漾开来,那血又从扯开的伤口沿着下巴流下。
的确,她这是在写遗书,交代遗愿,此生恐怕仅此一回。
金玉羲原本便对她有愧。此时,一见她鲜血淋漓,他忙将她扶着躺好。
她神经质一下推开他,金玉羲一怔。
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拒绝,无论真心还是假意。
她有些尴尬地推说没站稳,换来金玉羲原谅一笑,他小心地将她扶好躺下。
看着连一张床都没有的湿冷的牢房,金玉羲觉得自己亏欠她的实在太多,她的命原本不该断送在他的手里,换上另一个人也是可以的。只是……
他别过微红的眼,稍稍握紧从她手中递来叠好的书信与绣帕,“对不起,我因实在太恨金玉锦了!”
她一怔,突然想起来了,却又无声一笑,并无言语。
金玉羲看她如此,压低了声音:“你这三日好好吃饭,就当死前待自己好一些。”
“……”他又担心地在她脸上扫一眼。
“一直以来,我与清珑一般,当你是妹妹,不曾想,你我竟为兄妹……如今你我再无兄妹之缘,待你走时,我定当好好地送你一程!”
她太单纯,隔墙有耳,有些的话不能直说,他的话不知道她能不能懂。
“我走了,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一张床。记住,你这三日一定要好好吃饭,养伤。”
皇权相争,本就是血的代价,不少了无辜的人作牺牲品,就算因此弄死一两个亦无可置喙。
金玉羲助纣为虐,又何必假惺惺满眼关切呢?
对眼前这人,她心灰意冷,不愿理会。
见她并无表示,金玉羲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