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转眼已是六月。
当莲叶无穷碧,荷花别样红时,风清理迎来了人生第一个重要的日子。
六月六日是她十五岁生辰,也是举行及笄之礼的日子。
家中无女性长辈,男主按俗只为妻子别钗,所以仪式上免去挽髻赠钗之礼。
一切就绪,奏乐声起。
一曲《女儿情》,琴声低转悠扬中,风清珑开始简单致辞。
她由东房踱步而出。
众人皆惊艳,对眼前所见之人儿严重怀疑,若不是那一头银发,恐难相信风清理是不是找了替身。
只见她一头齐眉的刘海,柔顺飘逸的银发披肩。
左右两束发辫只是信手挽起,耳边发梢顶上戴着两朵晶莹的金镶玉白莲花。
左眼半面莲花纹粉红妆竟是神来之妆,那凤羽眼影的间隙生出淡粉色的细花蔓纹,萦绕朝着额头与面部缓缓延伸,美不胜收。
身上一袭白色芙蓉散绣花瓣深衣,内里是深红色百褶素纱襦裙,腰间束着白色宽腰封,红色束带围腰绕两圈后在背后系成大的蝴蝶结长长垂下……
这才是真实的她,确实和画中荷花仙子一样,飘逸出尘,空灵静好。
她朝着明堂缓步走去,尽显古雅高华。
她惊艳出场,风清珑神色专注地看着她,连祝辞也忘了念。
原以为那画中的“她”不过是自己屏息凝神,脑中闪过一个神奇的幻影,宛若九玄天女,遂捕抓灵感的一瞬之作。
他那样画,而她也那样化了。
她确实给了他一个全新的形象。
惊喜之余,他心中略有不悦,她的美不该这样袒露人前,应该像画那样被收藏起来。
风清珑双眉拧紧,脸上莫名的深沉,心里计较着,等成人礼之后,一定不许她再这模样打扮。
吹奏众者亦一时呆忘了奏乐,满堂寂然无声。
待她走到场中,向观礼宾客行揖礼,众人才回过神来!
她清明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坐在主席位上的人,身材瘦弱,脸色苍白,两鬓霜白,身穿白凤袍,手执羊脂白玉如意,此人正是南金国最高位者——南金帝。
他凝视着她,犹带温情。
她本该害怕他的,但今日不同,这是她的及笄礼,他以长辈的身份秘密前来参加。
南金帝身后高挂的是风氏历代先祖挂像,而与他并排挂在左边的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东面主人席首位,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眉毛浓黑而整齐,方脸眼纹,竟显出几分落拓沧桑,这是她十一年不曾谋面的父亲风津梁。
他望着她,一脸复杂。
接下来是大哥,二姐,三姐,四哥,按顺序坐着。
大哥与三姐脱去了军装,便衣软袍,随意中带几分看热闹神情,风清瑜则是满脸阴郁。
坐在最后的是一身华服的风清珑,此刻,正含笑凝视着她。
在西面宾客席坐在前边的是大公主,三皇子等。
大公主金紫嬛一脸怨恨的嫉妒,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回了大公主一个微笑,又将目光转向三皇子金玉羲,发现金玉羲正朝着风清珑的位置看去,眼神酝着一种特殊的温柔。
发现风清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他若无其事地朝她客气一笑。
金玉羲好似突然来兴趣,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让风清珑背负“宠妹”贬称的女子。
收回视线,她跪在席子上。
待赞者完成一切,及笄礼进入正式环节——宾盥。
南金帝起身,风清珑随后起身相陪,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
风清珑代表主人一方揖礼,待到宾客方代表皇帝归位就坐之后,再回自己的位子。
加礼开始。有司奉上玉梳,跟随皇帝走到风清理面前。
南金帝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拿起梳子一梳,仅作象征性的正笄,从头梳到尾,便将梳子又放回托盘。
风清理按礼起身,虔诚地接受皇帝的祝贺。
及笄礼需要拜祭祖先,再拜父母,还要拜亲友,再拜天下。
她先一一拜过庙堂之上的风氏历代先祖挂像。
最后,她匍伏与南金帝并排的那一副画前,画里与她有六七分相似的绝颜女子身穿官服,威严正气——这是她的生母,风府逝去多年的女主人。
她,屏息跪下,双掌横叠,平举齐眉,庄重严肃地俯首叩拜,自跪而谢。
之后,她直起身,缓缓站起,脸庞微扬,昂首而立,展开双臂,迎着众人目光,向来宾点头展示及笄之姿。
遂复面向主座上的南金帝,深深地拜了一个正规礼。
南金帝忙站起扶向她,拍其手,激动轻语:“好,好……风家有女初长成!”
她看到,皇帝眼中微红,隐约有泪光;而她的父亲在不经意间亦流溢些许柔情。
风清珲与风清珑许是心中有感风家最小的妹妹已然成长,眼里也是疼爱之意。
独立中央,所有目光汇集于她一身。
风家有女,遗世而独立。
此刻,礼成。
十五年来,第一次被众人如此的看重,犹如众星捧月般——这一刻,幸福像花儿一样瞬间灿烂开在她的心尖。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真希望这一刻能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