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正蓝一眼就看穿了曾教授的心思,唇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诡笑,说道:“曾教授,我们不妨到精神病院去看看,或者,里面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曾教授心里前所未有地有点发虚,再次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海正蓝,竟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地应道:“好的,我们到精神病院去。”说完这句话,他发了呆。言语明明从自己口里而出,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意愿。
只是,意念一动,他就再也改变不了心里真正的意愿。所以,呆怔过后,他默然领着海正蓝步出了病房门口。
坐在曾教授的车里,一路疾驰,直往精神病院。两旁迅速消失的景物,一如浮生的种种。只是,总有一张如此悲哀的脸孔在其中,那是贞妮的脸,从充满期望到一脸悲伤。他几乎可以想象,贞妮的头发正在迅速苍白,脸上的皱纹也在寸寸爬上。有什么样的痛苦比得上被最信任的人**裸地背叛?
海正蓝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逃不脱曾教授的眼睛。只是,现在,他同样有自己的心事。他至此仍弄不明白,为什么会答应海正蓝去精神病院。难道,精神病院里有他想要找的人?真奇怪,平时在千人万人的大场面都可以高谈阔论,怎么现在竟然不知道如何和这个据说是神童的年轻人交谈?更要命的是,因为自己口里所说出的话莫名就背叛了内心,竟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男孩有了种惧怕。
一百多公里,一个多小时,同坐一辆车内,两人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江城最权威的精神病院,单是那座大门口,就有一种肃杀的气息。
停好车,就有医院的领导迎过来要把两人带到接待室。海正蓝皱皱眉,说道:“我们能不能先和你院里叫赵阳的病人见见面。
迎接的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一听海正蓝的要求,愣了愣,望向曾教授。
曾教授心底里也很是好奇海正蓝为什么要来精神病院,而且一来就指名道姓要见某某人。难道,他对这里很熟吗?为了尽快打开心里的疑团,曾教授向瘦削男人点点头说:“既然这样,那么就先见见这个病人吧。”
瘦削男人迟疑了一会,说:“但是这个叫越阳的人,自从来医院起,除了医院里的林医士,没有其他人能够近距离地接近他。谁要近着他,总难免被他弄伤。”
曾教授望向海正蓝,海正蓝不以为然,对瘦削男人说:“没关系,这个人,见到曾教授的话,肯定不会发狂。”他的胸有成竹让曾教授和瘦削男人都大感意外,将信将疑地等着海正蓝进一步的解释。而海正蓝,再也不做任何解释。
好奇心驱使下,曾教授授意瘦削男人带路。
经过七转八兜,来到了后院员工宿舍楼的边角。那里有一个带着一把巨大门锁的房子。这房子只有一个很大的窗口,里面是粗大的防盗钢管。
海正蓝近前一看,还算窗明几净的小房子里,一张浅蓝的病床上面,蜷缩着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才五十出头的人,那体形,竟比八十的老人还不如。海正蓝心里一阵酸楚。
开门声并没有影响到屋里人的闭目养神。
海正蓝轻轻地唤道:“赵阳。”
屋里那人仍是不理不睬。
海正蓝突然记起,自己现在是一个男子汉,怎么竟奢望里面的人记起前世自己的声音呢?他转过脸,急急地对曾教授说:“你呼喊他一声。”
曾教授尽管心里很是疑惑,却是不由得对着里面呼喊:“越阳。”
床上的人随着这声音全身颤抖了一下,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瞪着窗外的几人,目光停留在曾教授脸上。蓦地发出了一阵可谓惊天动地的笑声,竟把几人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即使是在精神病院里见惯了病人间反常的举动,瘦削男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脸色大变。
而曾教授更是无法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声音,让这个病人那么大的反应?他一脸骇然地望向海正蓝,期待着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海正蓝迎着曾教授的眼光,脸上现出一种鄙视,带些嘲讽说:“怎么,才不到二十年,你就把这个人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曾教授真的糊涂了:“我和这个人素昧平生,何来的忘记?”
海正蓝冷笑道:“素昧平生?好一个素昧平生,就可以抹杀自己曾经的错?”
曾教授的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望向窗子里面那张陌生的脸孔,耳朵在那狂笑里嗡嗡地痛,之前因海正蓝而涌的恐惧现在更浓了。好似自己随时会被某种能力湮没。他只觉得整个脑子正在这笑声里一点点空白,似乎听到整间精神病院里都是尖锐响亮的笑声,硬生生把他的耳膜给刺穿了。看向海正蓝及陪同前来的瘦削男人,他们似乎也受不了这刺耳的声音,脸上痛苦地扭曲着。他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