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疾不徐的过了三个多月,已是到了盛夏时节,不比初春时的嫩绿,欢快明亮,眼前的绿是沉甸甸的。沈烟独自坐在竹林里的石凳上,埋头盯着地上连成一条线的蚂蚁陷入了沉思。这几个月来,她独居深宫,从宫女们断断续续的聊天中知道了宫里的一些情况,虞妃和皇后明面上亲如姐妹,背地里暗自争斗不休,李贵人也过了禁足期,只是在她禁足的三个月里,别的位份较低的宫嫔已然获宠,连晋了两级,成了如今的瑾贵人。如今她也是刚刚出了禁足期,一切都要从头来过,因而她恨虞妃入骨,当然,捎带着也恨沈烟入骨了。如今妃嫔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不断上演,李贵人也腾不出手来找一个不必侍寝的傻子的麻烦,争斗中的女人们也渐渐忘记了还有一个傻着的沈贵人了。
子衿和清儿一起寻进了竹林,清儿带了点嗔怪的说:“哎呀,主子,您怎么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如今的暑气这样毒,您也不怕晒坏了?我扶您回屋里去避避暑气吧!”
沈烟站扶着子衿的手站起来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这段时间,沈烟只要不知道怎么装傻就嚷嚷着要吃饭,几个月下来,人也比原来胖了一圈。
回到屋中时,饭菜早已摆好了,沈烟很没有形象的胡吃了几口就没有胃口了。见沈烟放下了筷子,子衿有些担心的问道:“主子怎么不吃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傻笑着看了她一眼,沈烟道:“不想吃了,没胃口。”
看了看沈烟的脸色,子衿说:“主子的气色看上去有点差,现在天气正毒着,以后可别在这个时候出去了,要是中暑了,咱们一时半会怕是也请不来太医。”
子衿说的是实话,自从沈烟疯傻,皇后下了懿旨,命沈烟不必侍寝之后,宫中人人在背后幸灾乐祸,无不以为她虽貌美如花却无福享受宫中的富贵,是个不中用的人。因而除了一应的吃穿用度按时送来之外,宫里其他的事情一概无人问津。就连宫里的内监宫女们也都不把她当主子看,三不五时的就要寻些由头和清儿拌几句嘴。
自打李贵人出了禁足期之后,陆陆续续的,一些宫女内监已经被要了过去。虽说是要,但也没和沈烟这个正经的主子打过招呼,都是私底下卷了铺盖就走了。平日里沈烟只顾自己傻着,也没有几个拿她当正经的主子看待的,底下的人事无巨细都是照着清儿和子衿的吩咐做的,清儿和子衿本也是丫头,自然是镇不住下面的人。如今更有人仗着沈烟疯傻,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眼看宫里的宫女内监越来越少了,大家做起事来也越来越懒惰了,所有的差使和活计全落在小内监小纪子和另一个粗使内监身上。有几个带头去了别的宫里的,底下的人见了也都打起了换地方的小心思。沈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私下里也曾嘱咐过清儿,这些小手脚只当没看见,要走的都让走吧,留着只会碍事。一来二去的,落玉宫里的宫女内监就只剩下了子衿,李耀全,翠莲,翠竹和小纪子以及另外几个宫女内监了,可真的算是门庭冷落了。
这一日中午,刚过了午饭时间,沈烟躺在内堂里午睡,忽然听到外面有争吵的声音。只听子衿道:“李公公,咱家主子平日里待你不薄,什么事也是由着你来,有什么赏赐清儿也是头一个给了你。怎么如今攀上了高枝儿却说走就走?全然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
沈烟从窗户缝隙里看出去,只见李耀权抱着被褥行李站在院子里,神色不变说道:“子衿姑姑错怪奴才了,奴才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奴才一心想伺候沈贵人,可是李贵人点了名的要奴才过去,奴才也是没法子。”
子衿冷笑一声:“既然你一心想伺候贵人,那我这就给你个表忠心的机会,你去回了李贵人,就说你一身不侍二主,对沈贵人死心塌地,想必李贵人也不会怪你,说不定还要称赞你的这份忠心呢!”李耀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子衿抢白得十分尴尬。
此时清儿听见动静走了过去,许是记得沈烟的嘱咐,微笑着对李耀全说道:“子衿,李公公的‘忠心’我和主子都是知道的,你就让他去吧!”
宫里所有人都听见了这番动静,全都围了过来。李耀权听了十分羞恼,却始终没有发作,在所剩不多的人面前,灰溜溜地走出了落玉宫。
回头看着围着的人,清儿语气冰冷道:“今日谁还要走,都一起走吧,若是将来跟着主子吃不了这份不受宠的苦,可不要怨没有给你们走的机会,到时候若是谁再要走,就只有拉去做苦役的份,你们自己都要想清楚。”
在落玉宫里,清儿的话就相当于沈烟的话,是极有分量的。一句话说完,又有两个宫女退了出去。大半天过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子衿,翠莲,翠竹,小纪子,小善子几人了。
见这几人并没有离去的打算,清儿沉声喝道:“你们还有没有想走的?”
子衿掷地有声的说了一句:“奴婢誓死忠心沈贵人!”其余几人也随之附和。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都是可靠的,是时候从幕后走到台前了,沈烟挑了帘子,来到院子里,看了一眼几人,咳嗽了一声缓缓道:“改跳槽的都已经跳走了,这些日子委屈你们了,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以后只要我在一日,定不会让人亏待了你们。”一句话还未说完,众人已经惊的长大了嘴巴,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