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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抑孰贼之?“乃鸣之官,官验讫,详讯夜来情状,曰:”是必有异。“立拘肆人严鞫之,吐其实。乃定罪案,而叔之无辜以雪,妹亦免于难,以保其身。

海南一勺数事广丰徐柏舫吏部(谦)奉持观音大士经咒甚虔,尝辑《海南一勺》内外函数十卷,备述灵感之迹。中有近事数条,尤信而可征,兹特录出。如云海阳周武堂明府尝言《高王观世音经》及《大悲咒》,遇难默涌即能免厄。嘉庆六年八月初八夜,余偕明府从陆路兼程进省,至惠阳始登舟,舟人满挂蒲帆,从月色昏黄中行至番禹鹿步,适狂飓覆舟,余坠深渊,觉水底有物托余足而上。明府及同舟者亦俱坠而获救,其衣服文书全行湿透,惟所藏之《高王经》外湿内干,吁亦异矣。又云:桂林粟孝廉(楷)之父某。客维杨,以七月七日渡江。怪风骤起,时同行舟牛覆溺,其舟亦篷转江心,某惟默诵《观音宝咒》不绝,并设愿印施一万二千卷,俄而飘往关口,得无恙。自苏;旋扬时,届重九,甫出镇江口,涛头扑舟,舟子力阻旋舟,某亦默诵《观音咒》,亦径渡无恙。又云:滇南陈太守(廷墒)素奉大士最虔,日诵《大悲咒》,虽忙迫不少辍也。道光癸巳秋,以同知擢永昌守,由汉江人都。一日,偶出船眺望,适旁人转帆,失足坠江。时值风驶,瞬息间船已去里许。自言坠江时,浪花掀天而水仅及膝,两足如有物夹持者,不遽沈,亦不能动,惟袍襟飘荡水面而已。急诵《大悲咒》,未三遍而救者至,身以上未尝沾湿也。又云:是年有浮梁程孝廉(昭)者,以公车报罢,返棹至大江,怒涛覆舟,随舟漂荡至十余里。苍黄之际,惟一心虔诵心经,忽得抱舷干覆舟之下,若有物承其足者,转借得微坐。及闻人声喧哗,乃急呼救,遂登岸焉。又云:上海陈茹征为余言,乾隆壬寅十一月,其里人俞宗妻忽寒战谵语云:我婆媳两人行路经此,饥甚,必以酒食饷我。喃喃不已,审其音,无锡人也。邀其邻医郁在中就视诊之,无脉,曰:此不可药治,疑有祟,盍延观音堂僧诵经解之。俞即延憎为诵《心经》、《大悲咒》、《金刚经》,甫一周,即闻病粕肖让云:我初不肯人,汝必欲来此,今何如?遍体皆飞刀剌我,痛不可忍,其速去。媳唯唯,已而寂然。乃不复寒战,惟神气稍呆,越宿而起,则已愈矣。

强暴稽诛新安富姓某者,商于江右,性浮暴,尝偕客游松门,途遇浣女娟好,命僮仆促入丛林深处,欲污之。女滚地哭骂,抵死不从。某将纵之去,有刘姓客者,趣缚而轮污之,惨死林下。女家得尸,控于官,捕凶久不获,案遂寝。某一子蠢而劣,年二十一,女美而慧,年十八,未字。同伴入山采茶,雨骤至,失伴,独立岩下,忽闻石壁中有唤其闺名者,大怖。石中曰:“汝无怖,我山神也。汝父客中逞暴,污一良家女致死,女已诉之冥司,将报之汝身。观音大士念汝母贤淑,日诵经咒甚虔,且长斋戒杀,发大慈悲,令解汝厄。汝父作恶不悛,大厄将至。

汝当速归,此非善地也。“女踉跄冒雨行,寻见女伴聚立山亭,旋有四五恶少至,指女笑曰:”不在岩下,何故狂奔至此?“饱眼而去。女始悟非善地之言,微神言,几遭狂暴,默诵观音号不绝。归白母,母叹且泣曰:”以汝父素行,何事不为,神佛岂欺人哉?“自此戒律弥严,女亦诚心奉大士。其子未婚,常梗母命。

一日为人所诳,谓世间惟太监最乐,因自阉而死。未几,某归,妻以女之事、子之死详告之。某仰首呵斥曰:“妇人畏鬼信佛,乃欲以冥报吓我。如果有地狱,吾将遍历所谓刀山剑树者以广见闻,何惧之有。”妻哂曰:“以若所为,恐十八重地狱尽当奉屈一游,但恐流连忘返,不能再入人世耳。”某怒,乃析宅而居。

仅月余,遂病,目见前死女子或立榻前,或坐室中,若有所俟者。凡数夕,女又引两青衣械一人至,则前趣缚之刘客也。某凄怆不胜,呼妻女至前恸哭,告所见,乞为诵经忏悔,言未终,忽声喘如牛,大叫我去我去而死。后有人从江右来言,刘客于某月日自刃而死,甚惨。正某死之前一日也。徐柏舫曰:“庶女一呼,雷霆下击。此女正气喷薄,百折不回,可怜,可敬。犹恨强暴之报迟迟,窃谓未快人心也,”此嘉庆年间事。

冥游确记长洲朱生(兆庚)自述其妻陈氏素有肝疾,上年五月疾大作,兼病暑。时作鬼语,乞予诵大悲神咒以资超度。予为庄诵七遍,病者神气稍定。予问鬼与病者有夙冤否?曰:“无。”然则病无妨否?曰:“无妨,至诚念佛,可即瘳耳。”

异日,余赴塾为友言之,疑信者各半。余为晨夕诵大悲咒,氏病竟痊。今岁八月初旬,前疾复作,仍谵语。然病至二十余日,水米不入口,气息奄奄,而口中仍喃喃念阿弥陀佛至千百遍,气尽力竭,不敢少休。延至九月初五日酉刻,忽发狂叫云:人唤我去矣,船已在门前矣,奈何?遂不知人事,惟念佛不绝声。良久自言曰:此何处?即复作老妪声口应曰:此东岳也。遂作进见礼拜状,形色股栗。

须臾又至一处,复作老妪声曰:此地小立,且俟开门。既又作皂隶喝道声,鸣锣放炮击鼓声。顷之,又言南面者登座矣。冥王冕冠紫袍,两旁判吏自堂上排至廊下,皆长桌子。阶下军隶站班者约二百余。又见书架无数,上置簿子几万本。另有卷案,似阳间手卷式。审问事件甚伙,审毕将案卷发出。所审第一起,系秀才,著蓝色衣,腰挂秋香手帕,从中门进,俄而出,衣衿悉褫,垢面蓬头,遍身皆血,体无完肤。问之吏,乃云:“秀才好食牛肉,故受拷掠也。”第二起,是一乞丐,携断竹破篮,下体仅遮敝席一片,伛偻上堂。略问数语,即下。笑容可掬,口惟念佛,蹑空而哂。旁一吏云:“是人以夙业,生前罚为乞丐,平日不食荤酒,常念阿弥陀佛,梦中不绝声。冥王嘉其笃志,将历劫罪障悉除,兹径往西方,是以喜形于色耳。”第三起,见四人舁肩舆至,中坐一媪,冥王出座,一揖而别。舆后有鳝鱼十三担,又田鸡、螺蛤、虾蟹无数。旁吏谓诸犯曰:“此婆婆年八十三岁,自廿三岁念佛持斋,至老不倦。随舆者,皆生前所放物命也。”第四起,见群羊腥膻难近,一人裸身而前,羊齐啮其足。吏云:“是人在生为羊贩者。”每审一案,刑甚惨,号啕之声震于外。氏私问吏曰:“今日所审,何只问杀生事?

其余不孝不慈及谋财害命等情,岂无一人犯者耶?“吏曰”他案各有掌管衙门,不在此审讯,且忤逆劫盗阳律可畏,犯者犹少。惟杀生一节,世人肆贪口腹,恬不为怪,但嗜己之肥甘,谁顾物之冤苦。岂知一到此间,生前杀孽,丝粟有报。

汝若还阳,须将今日所见一一说与人知也。“候至第十六起,始唤程氏,乃从第七层阶前跪下。自禀程姓,翁已故,姑六十二岁,父母俱亡。夫业儒,年三十二,五月生,其日时全不记得。堂上者喝曰:”已知之,不必多说。“见案上簿子长三尺余,阔二尺余,字如人世洋钱大。所注朱门程氏名下有五行半大字,红圈二个。旁黑面判官曰:”汝幸少杀业,故案簿上字寥寥数行,自后照常为人,尚有好处。冥司最重《金刚经》及《大悲咒》,纵有罪孽,亦可忏悔,汝记之,慎勿随众杀生造无量冤孽也。“寻命起而下阶,不知所审何案,亦不见质审之人。心中惶恐,急欲归家,奈铁栅封钥。有一人领至刀山,见刀剑插空,刀上人穿胸洞胁,血肉淋漓,且皆无耳,氏不忍视,急趋而出。小憩青石上,回望东首,都是惨惨可怜人。因西向视之,则皆游行自在,多欣喜容。又见中庭堆衣如山,旁人谓此剥衣亭也,临终衣服如系僭越,不论有罪无罪,至此必剥去。小顷,遂开栅门,拥挤出者纷纷,小路有千万条,有一人领之从西边排弄走,内黑暗如漆,走出即见停船所,仍下船归家而醒(从此何处起至此句止皆病人口说)。醒后问之,皆了了,与昏愦时所言无二,时漏下三鼓矣。遂索粥饮即睡,至晓寂然,病势亦渐减,此予与薇卿五弟及女子仆妇同在床前,历历在余耳中,即不啻历历在予目中。因序其颠末,不敢增减,惟愿善信者悟阴阳之一理,惕果报之难逃,痛戒杀生之孽,免随轮回。力行念佛之功,往生净土。即以《冥游确记》名其篇。徐柏舫曰:”此道光十三年的的实实新果报,是年予客江苏,林少穆同年招之节署,其门下士刘秀才嗣龙贻此帙。朱与刘同年友也,因亟录编中。俾世人共见共闻之。“

慈生张辛田邑侯(川<;未喜>;)奉差过浦城,家大人留饭于北东园,以《慈生编》一册赠余。中有一条最可警世者,云:人情于诞日、生子日、婚宦日大会宾朋,莫不步步求吉祥称意。或率然坠一饼,断一钗,必籍籍疑不利。而庖人几上刳肠抉胃,肉血淋漓,此之不祥视他不祥孰大?至于疾病,皆关定数,惟有开笼放鹊,解网纵鱼,差冀可消夙孽。今反烹宰求禳,听命于巫祝,一祷不应,至再至三,徒戕物命,增杀业,其无益有损也明矣。按此山左赵序堂先生(未彤)之言,家大人曾于京邸闻而记之。

某方伯张辛田又曰:近有某方伯者,好作威福,平时为两府所制,愤不能平。适督部引疾去,抚部兼理督篆,因须出驻海滨,于省城诸务不能兼顾,奏将抚篆交藩司护理。某方伯意得甚,未及一月,欲甄别实缺知县十六员,并请拣发知县二十员听用,开单嘱两司具详,两司难之。而某方伯意已决,遽厉声曰:“吾疏稿已具,公等即不具详,日内亦定出奏也。”时大小官僚皆惶恐罔措,未几即来到部檄,则以某案事发而方伯已革职矣。翌晨,两司入谒,某方伯尚秘而未宣,而署督部因先奉到部咨,即日要回省取回抚篆。两司已知其事,故从容请曰:“前奉宪台令具甄别十六县详文,适有两县已因另案撤任,只有十四员应人详,不知仍须凑成十六员否?”某方伯乃愀然出部文相示曰:“我躬不阅,遑恤我后,诸公休矣。”于是两司默然而出,哄传其事,咸以为快云。

卷五庸师折禄鄞县某生颇工文而偃蹇不第,忽梦至冥司,遇一吏,乃其亡友,因问己功名寿数。吏为稽籍曰:“君寿未尽而禄已尽,将不久堕鬼篆,更何望于功名。”生言平生以馆谷糊口,无过分之暴殄,禄何以先尽?吏太息曰:“正为受人馆谷而疏于训课,冥法无功窃食,即属虚縻,销除其应得之禄,补所探支。有官禄者减官禄,无官禄者减食禄也。”醒而恶之,旋病嗝食,逾年死。按阮吾山侍郎(葵生)尝言:“士君子无持刃杀人之事,惟庸医误人性命,庸师误人子弟,其罪无殊于手刃。周赞醇观察(廷燮)尝为年大将军塾师,年威权势焰,蔑视百官,而独折节于教读西宾。于塾门悬一联云:怠慢先生,天诛地灭。误人子弟,男盗女娼。语虽粗暴,然不知世之为师与延师者闻此,其各悚惶否耶?”按吴人最知尊敬塾师,故科甲之盛,冠于各省。家大人在苏藩任内,常闻韩桂ぎ尚书(葑)言其乡先辈王文肃公(锡爵)二事,一为公韶稚时有塾师某,仅摄馆十九日而去,久且忘之矣。公登第后,未尝踵门一叩。及归田,有佃以贫负租,家丁系其父子归。其老家主,即摄馆之塾师某也,年九十余,不关家政。因其子若孙被系,其媳请救于翁。塾师不得已,躬挟刺以投,公见刺而惊曰:“师犹在乎?向久忘之,某罪多矣。”疾趣迎之入曰:“缺于侍奉,罪甚。”掖入书斋,请款留而亲释其子若孙使归,留数月余,奉侍甚优。塾师不自安,辞归,公固留之,塾师曰:“余老人也,坐卧须人,府中使令虽备,不若吾子若孙之适吾意也。”乃送之归,至则峻墉崇宇,丹垩焕如。塾师惊曰:“此殆非是。”曰:“太师命改筑也。”

遥见男女皆衣文绣,簇拥而来。仓皇欲退,及至前,皆家人也。问何遽若?是曰:“太师赐也。”塾师太息不已,索笔书数语,藉使以谢云。又言:文肃公曾聘嘉定布衣唐叔达,于家塾训其子缑山公(衡)。缑山领乡荐,物议沸腾。公奏言臣向延名师诲子,今臣子衡发解滋众议,臣甚悚惶,乞陛下遴选亲信重臣提衡覆试,如不副其实,请治臣父子之罪。上敕令从严覆试,文益佳。由是名愈著,旋以第二人及第。后公徂谢,葬于苏州来凤桥之左。将点木主时,冠冕云集,无不引领遥望,窃议相国门第,非等闲人所可执笔而临也。及舆至,则宽袍大袖、岸然高坐者,乃布衣唐叔达其人焉。乃共叹以德不以爵,所见过人甚远。而缑山之醇谨克守家风,亦可见矣。

金银气松江马质国(晋)曰:忆前年夜行,遇一亡友,本与相善,殊不怖畏。询其所往,曰:余身后沉沦业满,今将往城隍庙探转生信耳。因偕行,间指一蓬门,曰:此中乃有金银气。余问何以知之?鬼曰:凡人诡计阴谋,贪黩聚敛,或逐膻附臭,积得多金,全无辉光。但觉秽气触鼻。惟躬耕力作不事营求者,偶有盈余,虽仅积三五金,即有白光三四尺,人不能见,但鬼神知之耳。余曰:“然则仆授徒舌耕,所藏束金当亦有光乎?”鬼曰:“否否,君尸位绛帷,于人家子弟毫无裨益,间或自作书画,赝款以欺俗眼,此亦与隶胥市贩者相等,便有千百金,亦只作一缕黑烟,腥臭迫人而已。”余闻其言,嗒不能应。明日,走诣所指金银气处探之,乃一寡妇,晨夕纺绩,积钱四贯,将易银付孤子送其塾师也。按此事或疑为马生寓言,然不自匿其短。于理未必子虚,录之亦足当守财虏一剂清凉散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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