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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孙道人尸解

孙道人,不知何许人,寄居严州天庆观,为人和易,初不挟术及言人祸福。但袖中尝畜十数白鼠子,每与人共饮,酒酣出鼠为戏,人欲捕取,即走投袖中,了无见也。至约人饮,则就酒家市一小尊,酌之不竭,人告酒困,即覆尊而去。否则自晨至夕,亦不别取也。酒家是日必大售,人颇以此异之。绍兴三年三月三日,观中士庶骈集,道人拱手告众曰:“我今年九十岁矣,久寓此土,荷郡人周旋,暂当小别,各勉力事善。”言讫坐逝,一郡惊异。瘗之城南,而塑其像观中。岁余有南商,手持香一瓣,封题甚固,云:“我去年三月三日,于成都府观禊事。有一道人云:‘我始自严州来,知子不久回浙,幸为我达于严州天庆观,寻孙道人付之也。’”入观见塑像,惊,礼之曰:“此我成都所见付书人也。”因共发其藏,则空棺矣。

綦革遇三皇宫

綦革先生,内相叔厚之族兄也。大观中,叔厚之父守甘陵,革自密往省之。过北州河滩,见三老人皆布裘青巾,独坐而语。革视其神矩清峻,疑非常人。即憩马前揖之,初不相领略,革心益竦异,复前致敬。一老人徐顾革而言曰:“汝往恩州省汝兄耶,汝兄感时疾,已向安矣。然时将乱离,汝之业儒竟无补于事,当求遁世修真,超脱尘累也。”革尝留意于内外丹事,益异其说。且曰:“日晏矣,汝行二十里可少止,当再相见也。”革再拜而前,果二十里至一旅邸,遂休仆马,散步邸旁,瞻视丛祠,因前视其榜,乃三皇宫也。革即整衣冠,肃容进谒祠下,仰视塑像,其容服俨然河滩三老人也。革自甘陵,即屏居绝欲,专以修真为务,隐于密之九仙山。后又徙海中徐福山。宣和乙巳,故人陈某者调雄州兵曹,闻金人犯边,意未敢往,乃诣革密扣其去留之事。乃书一绝与之云:“三月杨花满路飞,胡人游骑拍鞍归。高天二圣犹难保,谁道雄关是可依。”陈解其意,遂辍行李。至明年丙午三月,二圣北狩,始知革有前知之见。后范温起海州,李实以布衣被虏,温待实甚厚,每事多访之,温意欲归朝,又拟投伪齐,议未决。实与革有旧,密往见之,且告以情。革曰:“公来年今日已升朝,合食宋禄,余人无使知也。”实由是为温决归朝之策。及温引众归朝,朝廷定赏,以实尝与温谋,自白身授朝奉郎,一如革言。

仙桃变人首

余妻之祖父朝议君马余庆,元末为巴郡守,遣健步王信者持书至都。始出郡城数十里,道傍顾见二道士野酌,食桃甚大。信亦休其仄,因乞之。道士以残桃与之,信声喏而食之,道士复探怀取一大如盂者授之,信益喜,跪谢,引裾裹桃而行。未数里,探桃将食,则一人首也,血渍殷然,即惊惧,急投之涧水。疾走还郡,状若狂人,见人即作怖畏状,口称“怖人怖人”,而不食不饮。郡守呼之,徐问其故,既语所遇,即复奔逸狂言。因使以病告而纵之,后蜀中时有见之者。

圣和尚前知

汴渠第五铺有异僧,众名之圣和尚,时语人祸福,扣之,则不复道也。熙宁初,余伯父朝奉君与先博士君同章申公诣阙,时申公改官未久,先博士未第也。申公所在喜访异人,至铺具饭,遇僧过门,即延之。入座,孰视先君曰:“福人福人,宰相是你手里出。”已而回视申公曰:“承天一柱,判断山河。”视伯父独无言。既去,先君戏申公曰:“承天一柱,判断山河,则当是正拜之征,然一柱为何?”申公曰:“我作宰相,更容两人也。”后果如其言,而先君宰相之出,独未有征验云。

张道人异事

张道人,福州福清人,生以樵采为给。一日樵归,于山道遇二道人对棋,弛担就观。棋者忽顾之而语曰:“子颇忆与吾二人同学之勤否?我亦以子沉滞人间,未能远引也。今子困踬亦已至矣,复能从我竟学乎?”张忽醒然悟解通知宿命,且语之曰:“我安能从尔学神仙也,我将学大乘法,为浮图氏,不久吾师至矣。”棋者问子师为谁,曰:“今敕住秀州崇德福严寺真觉大师志济是也。”即负樵还家。翌日入城市,以相字为名,而言人祸福,率皆如见。岁余,黄八座裳自明守移镇至郡,实携志济而来。张即投之,祝发,郡人但以道人呼之。每择佛宇敝坏者,辄入居之,不俟遣化,而施者云集,至鼎新而迁他所。福人甚钦敬之。一夕,郡城火,自郡将监司而下,环视无策,或有言:“何不呼张道人也?”郡官曰:“张道人何知郁攸之事,而须呼之也。”既而火迫郡署,至取郡额投火,以从厌胜之说,其烈愈炽。不得已使召之,应呼而至。即长揖郡官曰:“俱面火致敬,同音诵‘心火灭凡火灭’六字。张乃携瓶水上履层檐,腾踔如飞,亦大称诵六字,水所过处,火不复延,须臾遂止,今尚存。所传异事不止此也。

雀鳅蛇蟹之异

戒杀之事,得于传闻者甚众。目视五事,不可不记为后人之戒也。富阳春明村赵二,以网捕为业,年五十,卧病逾年,艰饿备至,求死者屡矣。一日觉头痒不可堪忍,爬搔之极,至指甲流血,乃取梳齿痛戛,终不快意。遂呼其妇ㄐ发摇头,痒似少止。顷之复甚,则以手助力提ㄏ,遂致脑脱落,而脑间雀嘴丛咂,不知其数。邻里环观,助其诵佛忏罪,以觊速死。两日,始遂气绝,钱塘北郭吕五以炙鳅鳗为给,而鳅至难死,每以一大斛,置鳅满中,投以盐醯,听其咀啖至困,然后始加刀炙。云令盐醯之味,渍入骨中,则肉酥而味美,以故市之者众。不数年,吕五得疾,但觉胸腹间,燥渴不胜,饮水不快,而口复念盐醯为味。以盂置床,时时饮之,且言焦也,与翻过著,令家人转仄其体,日夜数十百番,至体肉消溃,肠胃流进而卒。湖州脍匠严进忽得狂疾,曝日城壁下,自啮其指,至十指皆尽,血流被体,号呼而终。苏州薛氏小儿年十三,探鹊雏于木杪。不知先有大蛇啖雏巢中,儿始惊视张口,则蛇径投儿口,与儿俱堕木下。人救之,则蛇食儿心,与蛇俱死矣。河朔雄霸与沧棣皆边溏泺,霜蟹当时不论钱也。每岁诸郡公厨糟淹,分给郡僚,与转饷中都贵人,无虑杀数十万命。余寮婿李公慎供奉,侍其季父守雄州。会客具饭。始启一藏瓮,大蟹满中,皆已通熟可啖。而上有一巨螯,肌体为糟浆浸渍,亦已透黄,而矍索瓮面,往来不可执。众客惊异,徐出而纵之泺中。用以戒杀者甚众。

牛王宫饣芒饭

陶安世云,张觐钤辖家人,尝梦为人追至一所。仰视榜额,金书大字云“牛王之宫”。既入,见其先姨母惊愕而至云:“我以生前嗜牛,复多杀,今此受苦未竟,所苦者日食饣芒饭一升耳。”始语次,即有牛首人持饭至。视之皆小铁蒺藜,其大如麦粒而锋甚利。饭始入咽,则转次而下,痛贯肠胃。徐觉臂体间燥痒,即以手爪爬搔,至于痒极血肉随爪而下,淋漓被体。牛首人则取铁杷助之,至体骨现露,饣芒饭尽出。一呼其名,则形体复旧。家人视之,恐怖欲逃。牛首人即呼持之曰:“汝亦尝食此肉四两,今当食饭二合而去。”号呼求解不可得,即张口承饭,饭才下咽,则痛楚不胜。宛转之次忽复梦觉。颊舌皆肿,不能即语。至翌日,始能言,因述其梦云。

殡柩者役于伽蓝

余马嫂之季父承奉郎察,字彦明,钱塘人,赴调至山阳,感时疾而终。妇家即山阳李氏也。遗孤始十岁,未克扶护归先陇,因权厝城北水陆寺凡十五年。其母金华君终,始获从葬。其子初至启殡,致梦其子曰:“我自旅殡此寺,即为伽蓝神拘役,至今未得生路,今获归掩真宅,始神魄自如,而转生有期矣。”又丹阳方可大言:建中靖国间,有时相夫人终于相府,未获护葬还里,权厝城外普济寺。忽见梦于其门人,云:“为语我家,我日夕苦于伽蓝神之役,得速归瘗,则免此矣。”门人请曰:“夫人而见役何也?”夫人曰:“我生享国封,不为不尊,而死亦鬼耳。况以遗骸滓秽佛界之地,得不大谴罪,而姑役使之,亦幸矣。”二事适相类者,则知精庐所在,在人则以为托之阒寂,闻钟梵之声,可资亡者依向之福,必不虑因循失葬,明则致羁魂之尤,幽则苦护神之役,反俾亡者不安,不得不为戒也。

鱼菜斋僧

吴兴兰村沈氏子,尝具舟载往平江。中道有僧求附舟尾,生因容之。行十余里,生晨炊,僧求饭,遂分共之,且谓僧曰:“适与舟人羹鱼为馔,无物为盘羞,不罪也。”僧曰:“无问鱼与菜,施当在子心耳。”生意僧欲得羹,因分饷之,食竟,僧谓生曰:“汝量出数金为衬施。”生曰:“食鱼而须衬施,非余所当献也。”僧曰:“无问鱼与菜,在汝心施耳。”生复意其欲金,量与衬,僧问生斋僧一员,欲何所献。生曰:“食鱼非斋,何献之有。”僧曰:“无问鱼与菜,在汝心献耳。”生不得已,戏谓之曰:“请献蔺村大王。”僧遂合爪祝献,既行数里,登岸而去。明年正月,生与社人祭神庙中,神降于稠人中谢生曰:“去岁深承辍饭斋僧,而无心布施,得福最多。以是一僧之故,我甚增威力。”生已忘前事,神人谓生曰:“汝至某村,有僧附舟,汝以鱼饭之次,有恶兽欲截汝舟,我时已阴护之矣。”生始记忆,因语其详于社人云。

挽经牛

裴亚卿言:绍兴九年,湖州普安院尼沈大师者,闻吴江县潘氏兄弟析居,而家有《华严经》一部,惜不忍分,试往求之。众议皆允,而尼请归,具香花及舟载迎取。潘老谓尼曰:“尔往,则恐有中变者。我今并具小舟,假汝载往,如何?”尼欣然更过所望。经既登舟,而岁适大旱,川港干涸不能寸进。翁曰:“我更假汝一牛,挽引而前也。”经既至院,牛船还家。公中夜忽语其媪曰:“吾之舍经得供养矣,而吾牛何虑也。”媪问之,云:“我适梦牛而人言曰:‘谢公数年豢养之力,又承公遣以挽经之功。今得脱此畜身,径生安乐处,感德无穷也。’”亟往视之,牛已死矣。

蝤蛑黑鲤见梦

余杭尉范达,夜梦介胄而拜于庭者七人,云:“某等皆钱氏时归顺人。今海行失道,死在君手,幸见贷也。”既觉,有人以蝤蛑七枚为献,因遣人纵之于江。编修元时敏夜梦顶星冠而见谒者九人,且稽首祈命,其词甚哀,元虽异之,而了不知其由。晓起,经厨间,正见以盘覆一大盆,启视之,乃黑鲤九枚,泼剌盆中。因举盆放之,而记其事。

悬豕首作人语

秀州东城居民韦十二者,于其庄居豢豕数百,散市杭秀间,数岁矣。建炎初,因干至杭,过肉案见悬一豕首,顾之而人言曰:“韦十二,我等偿汝债亦足矣。”从者亦闻其言,韦愕然悔过,还家尽毁圈牢,取所存豕市之。得钱数千缗,散作佛事及印造经文。冀与群豕求免轮回刀刃之苦。知者谓韦善补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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