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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顾袁简斋因过重自我抒发,遂以为唯诗乃可论性灵,而“若时文与戏曲,则皆以描模┶吻为工”;尽以优孟衣冠视之,适与焦循(理堂)之以两者相通、各俱灵妙适得其反。然论戏曲性灵之神妙,似当以某某之赞评李渔(笠翁)为得髓。兹节录其要云:“笠翁运笔灵活,科白诙谐,逸趣横生,老妪皆解,能吐人不能吐之句,用人不敢用之字,摹人欲摹而摹不出之情,绘人欲绘而绘不工之态状。且结想搞词,段段出人意表,又语语仍在人意中;陈者出之而新,腐者经之而艳,平者遇之而险,板者触之而活。不独此也:结构离奇,变化令人莫测;事之真者能变之使伪,伪者又能反之使即真;情之信者能耸之使疑,疑者又能使之帖服而归于信。以剧情词曲而论,笠翁洵为摹写入情,为吾国传奇中别开生面者,固不必以文章严格绳墨之也。”以上皆摘自裘毓《清代轶闻》卷八《词曲李笠翁十种曲》条。裘氏此书,原抄自各家记载,而又不著其作者姓氏及出处。尝遍检各书,皆未查出,此心缺然。所论虽仅谈笠翁,实可为戏曲中之性灵表现立一准则,且可补简斋立说之偏狭,充类以扩而大之也。惜到杭后,难得再有谈艺之日,无缘再申吾说于阶前矣。

墨庵师曰:我为《海宁王国维传》,刊于馆刊,后有洪焕椿按语,谓王氏著作,我所举尚有遗漏,并重为立目云云。彼以我为不知耶?为史传体例,于传当其要,非撰王先生著作年表也。彼欲补吾阙漏,适足形其无知。衍文对曰:洪先生为馆中最年轻之分纂,馆长任之为馆刊主编,渠乃总纂孙延钊(孟晋)先生之甥,编纂刘耀东(祝群)先生之婿也。孙先生任浙江省立图书馆馆长多年,洪先生随之任主任,多见秘籍,且笔又勤快,亦难得也。师曰:彼等皆与我同乡,我焉得不知!徒钞万卷,倘无识,不得云胸罗万卷也。又曰:太炎先生为孙诒让先生志墓,内云:“有子延钊,能读父书”,盖讥不其能光大父业也。衍文对曰:世之大学人能干父之蛊者,千古以来,宁有几人?能世其业者,除仪徵刘氏外,未尝再见,而今亦绝矣。有家传而不坠其绪者,唯岐黄之秘方耳。定公当年,已有“回首外家书帙散,大儒门祚古难跻”之叹,是则“能读父书”者,已属难得,况仲容先生学有多方,业皆深造,能读其书者,又宁有几人?而孟晋先生能之,恐非讥讪而乃褒奖之语也。但师仍微摇其首而不言。旋又持包好裱就章太炎先生之赠联见示。衍文曰:太炎先生学自宏伟,书法实非所长。师曰:书卷气自足,亦不易及也。随后又问:见及仲穿先生乎?衍文曰:以小子之年岁,安得仰见先生之尊容?师曰:无碍也,得见孟晋即可矣。父子二人,不唯面目,即音容笑貌皆同。然仲容先生学富才健,虽不常作诗,而有作皆严谨洁氵炼,孟晋则不能作诗,文亦碎杂无度,与洪焕椿俱以钞胥为能,不得入于著作之林也。衍文曰:尝记梁任公言,钞书亦可为学,并举《南北史合钞》为例。倘钞而善者,庸又何伤!师曰:“未可同日而语也。”然我等见师所撰艺文目录提要,进展极速,而大都钞撮各书序言而成,似于各书未曾寓目者。当时即有同仁见而生疑,谓提要岂能如此作乎?顾《四库提要》中,随手翻检而论者亦多有之;为文学史或为书评者,亦往往浮光掠影,见风即雨,以致笑话百出。倘信而从之,真所谓谬种流传,害人不浅者。以是衍文绝不敢作文学史,盖无精力尽读各书,成篇难免拾人牙慧,甚或为人所误也。

以谈及王静安《传》始,衍文乃举《人间词话》中语为问曰:静安先生有言:“以《长恨歌》之壮采,而所录之事,只‘小玉双成’四字,才有余也。梅村歌行,则非隶事不办。白吴优劣,即于此见。”论诗岂可如是一途而取乎?静安先生有《颐和园词》,佳作也,岂不隶事乎?设无小序或加小注,后人读之能明之乎,墨庵师曰:《长恨歌》系以散文笔法为之,梅村歌行,若《圆圆曲》,则以近体诗法写七言古者。诗体为易,散体为难,故《长恨歌》更可贵。衍文曰:古体之演进为近体,乃诗史上一大进展也。后之为诗者,惟五古尚守旧保存用散体笔法,七古则非用近体律调,不足以超越时空,变化流转。即以《圆圆曲》论,铿锵声调,诵之足以荡气回肠,胜于《长恨歌》之时有哑语耳。且以《长恨歌》用语而言,亦多疵类。如:“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金步摇”三字为拼凑用韵而成句,与下句显然不相承接,若云系省略“戴上”或“卸下”所致,实亦无此种句式也。又如:“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单用“花钿”,喻意已明,何须罗列纷陈,若欲更求有代表性者,则香袜、锦袍,又何扩而不道,再如:“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苑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前两句双起,而单接秋草、落叶,一则骈姆枝指,二则照应未周也。然《圆圆曲》亦非全无败句者:如:“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恸痛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谯。’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首二句跳跃过甚,若非对仗,不可跨度如是之大也。幸得后两句为救,得以支撑相济。倘理曲为顺解之,当是:“鼎湖当日弃人间”,“六军”俱“恸哭”而“缟素”矣,然六军仅“恸哭”、“缟素”而已,而未尝“怒”也。其“怒”非替君王复仇,乃为“红颜”被夺,始全军出动,而“破敌收京下玉关”矣。又“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谯”两句,乃用吴三桂口气插入以语,诗中常有身份转换、或分或合、或两者综合以道者,由于此处标出不甚明显,故傅东华先生解为故为吴三桂开脱,未免牵强难通;近又有人以连下两句即共四句全系吴三桂口吻之言,则察之未审也。又“遍索绿珠围内第,强呼绛树出雕阑”二句,为合掌之病,虽非七律,亦当避其重复也。设在唐前,或尚可

许,后此诗律日严,岂得宽容乎!墨庵师然之。

永康应思远先生与杭州童逊园(沁园)教授相偕来访,谓初于报端屡见大名,而不甚在意,继见贵馆馆刊《蒋宰棠先生纪念特辑》,乃知先生为有学之士,愿以文字缔交,而不意先生竟年少如是也。余逊谢。此后常分头来谈。应先生好谈玄,亦谈诗。后稍熟,酒后大言曰:中国可悲也。中青年中,惟知有胡适、鲁迅耳。中年人或知康南海、梁任公,或敬章太炎、刘师培,而青年人已不能读其书矣。余惊愕曰:胡适、鲁迅,有何不好?胡适论学,虽可议处颇多,而开创风气,一新面目,鄙意以其影响,尚较康、梁、章、刘为广为深。鲁迅先生之思想文章,尤吾所顶礼。应先生曰:先生竟亦如是乎?余曰:吾论学论文,原无宗派成见,或择善而从,或各存其异,决不入主出奴,是丹非素。应先生曰:子误会我意矣,吾非谓诸公皆非是,而以其皆不足也。盖为学也,尊之于朝廷魏阙之上,必裹足而不前,其学即中止而衰没矣;而受压制禁绝之学,遂不得不遁入草莽江湖,虽有时历尽艰辛,而辗转传授,反而更具生机也。吾所提及诸公,皆彼此各有龃龉者也,初亦俱在草芥江湖,为舆论所不取,而今俱成显学,虽有绪余,已罕有拓展,将盛极而衰矣。余曰:太炎先生有《与王鹤卿书》,与尊意颇为近似,可以相参。书略云:中国学术,自下倡之则尽善,自上建之则日衰。凡朝廷所开置,足以干禄,学之则皮傅而止。不研精穷根本者,人之情也,会有贤良乐育之士,则直去不顾,自穷其学。故科举行千年,中间典章盛于唐,理学起于宋,天元、四元兴于家、元间,小学经训防于清世。此皆轶出科举,能自名家,宁有官吏奖督之哉?恶朝廷所建益甚,故其自为益进也。今学校,朝廷所设利禄之途,使人苟偷,何学术之望?且主干学校者,既在官吏,关节盈箧,膏粱之家,终在上第,蜜人或不得望其门。此为使学术日衰,乃不逮科举时也。异昔凌曙卖香,汪绂陶瓦,戴震稗贩,汪中佣书,张惠言饿不能具饼饵。及其学术有造,往往陵厉前哲,修名烂然。自今以往,上品无寒门,斯风则堕地矣。方更增悲,无为幸也云云。虽无先生偏激,窃谓今日之为学,倘犹为大学讲义或教科书所拘,则与科举时代为高头讲章所缚,将何以异?故真正之学问,大学讲堂不能轻获,博士硕土不足尽凭也。应先生曰:太炎所言,乃学之在己耳;而我之所说,盖另有所指,旨在绝学当继坠发扬耳。余叩之曰:何谓也?应先生曰:我等数人,少年时曾遇蜀之奇才萧远,精研《易》理、《阴符》、唐诗、宋词。其《易》学远较杭辛斋为高明,《阴符学》尤诡恢莫测,吾资贸鲁钝,前两者不能学,而仅传其唐诗宋词之皮毛耳。吾名思远,乃离萧师后所改,用以不忘渊源所自之恩耳。余颇疑而询之曰:《易》理多门,流派各异,殊不易言。《阴符》乃伪书也,岂尚有“学”可传欤?定公作诗好说《阴符》,如:“我有《阴符》三百字”、“我佩《阴符》亦可陈”、“披衣起注《阴符经》”等,皆是诗人狡猾之虚言,不得从实处以求之也。前几年见日本所出《阴符学》一书,谓系从支那传出,署鬼谷子著,为前法务官、《易》学专攻文学士前岛熊吉所译解。余不解日语,而略一翻检,竟是专谈人之指纹者。而我国未尝见也。萧先生所传,毋乃是乎?应先生曰:非也,吾虽未得其传,而却知其不如是之卑末也。诗吾尝得钞数量颇多之表解,望枉驾来舍,一观究竟如何?余随口允之,而心实存疑:夫诗与词,乃艺术也。虽有法而实无定法,云无定法而却有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焉得以刻板之公式表解明之,岂不变活为死乎?因特试探之曰:先生以其学与上述数先比较如何?其诗学、词学,与古之何家最为相近?与近今之陈石遗、朱古微相较又当如何?应先生曰:不能比也,诸家皆是人学,而萧先生乃天学也,举世寡双者,焉得以常情庸理测之哉!窃念倘如先生言,疑惑殊甚。观夫草莽江湖之杰,有独得之秘者,如严君平之占卜,韩伯休之卖药,甘凤池之击技,较诸公为精进者,亦尝屡见之,不以为奇也。隐而终显其文事武功者,如太公塑、诸葛武侯、王景略诸公,史已罕见,今则时移世换,焉得而再!至若隐而不显、没世不称,受王仲任推为希有之鸿儒者,为会稽之周长生,仲任称“文王之文在孔子,孔子之文在仲舒;仲舒既死,岂在长生之徒欤?”仲任是亦重扬子云、桓君山,而据此语意衡之,是周长生远超扬、桓二家之上也。(详见《论街》之《超奇》、《自纪》等篇)。又陈子庄则以“博雅宏通之彦,余六十年来,仅见三人”,即合县陈恭甫太史寿祺、金溪戴简恪公敦元、会稽屠筱园先生湘之。(详见《庸闲斋笔记》卷二《难博学》条)。恭甫学人,海内共仰,固不待言;金溪学富,或为官声所淹,是又当别论。湘之则为子庄最为倾倒者,尤惊叹其为袁简斋先生所注骈体,而后世无闻,他著亦未尝得见。而我所甚不解者,子庄笔记之付剞劂,系曲园先生所劝而促成,序即曲园所作。时在同治十三年,曲园年已五十有四,其代表作《诸子评议》、《群经评议》等业已风行二十余年,学界恒以大师推之。而子庄何竟视而不见、略而不道何欤?岂别有识见,不肯随声附和欤?今应先生所尊之萧先生,岂亦同周长生、层湘之同为不幸之人欤?然有时偶访乡镇间众所推服为饱学多才或高风亮节之耆宿,稍一叩谈,亦不过三家村中学究,或则如《儒林外史》中权勿用之流,甚且不及,可为浩叹,而又不知萧先生究系何等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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