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如果你还活着,到这里来找我,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
茶点铺内。
“你在发什么呆”。白灼将一碗米饭放在诡撰的面前,又在碗缘添上一双筷子。
“啊”?诡撰回了回神,道了声:“谢谢”。便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去,右手拿着筷子,漫不经心地戳着碗里的米团儿。
“唉——”白灼叹口气,知道诡撰是不可能好好吃饭了,索性从筐中取出一颗土豆在诡撰眼前晃晃:“喂,你喂食冥吃点土豆吧。你不吃,也不要饿着了它”。
“哦”。诡撰接过土豆,神情恍惚地送进自己的嘴里,咬下去,咀嚼,吞咽。
“诡撰……”白灼额角滑下几滴冷汗,心里想着:刚刚,要是给他一口砂锅,他是不是也照啃不误?太可怕了。
……
“四天后,如果你还活着,到这里来找我,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花黎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已经四天了,自己安然无恙,是不是,就可以去找她了呢?那么,她会在夜溪等他吗?她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吗?或者说…夜溪,还存在吗?
“白灼,我要出去一下…你……”
“呐!你确定你要出去”?白灼打断诡撰的话,转过身,用筷子指了指铺外靡靡的雨线,又转过头看着诡撰。只见,眼前的诡撰神情严肃,眼睛定定地盯着铺外的雨幕,似是要将其看穿一般。“你心里没事才怪,去吧去吧,食冥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还不等白灼说完,诡撰便迈起了步子,快步地走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便在雨中匿去了身形。
“唉,魂不守舍的”。白灼惆怅地看着诡撰啃了一小半后丢弃在桌上的土豆,突然间也没了吃饭的心情。“老板!房间的钥匙”。刚睡醒的食冥从地上爬起来,甩甩尾巴,发现自己的主人已经不见了,而楼梯前,那个前两天被自己从肚子里吐出来的魔君正冲自己招手,示意它跟上。
“呜呜~”。食冥郁闷自己的主人走也不带上它,但眼下,也只能靠这小子看护自己了。说来奇怪,这店里的人都对自己的存在视而不见,像是它根本就不存在般。这,严重伤害了作为一只仙域赫赫有名的食冥兽的自尊。
……
与此同时。
诡撰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在看到那片草滩之后,总算是找到了通往夜溪的那片树林。雨势渐大,树叶被雨滴拍打出如同鼓点的声音,一如他不安的心跳。
……
森林的出口就在眼前,但是,原本从这里穿流而过夜溪却消失了踪影,如同人间蒸发。开什么玩笑?!他拨开断裂下垂的枯枝,一下子闯进记忆的故地。眼前,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半点没有存在过水源的样子,就连原本溪边的岩石,也被动物的尸骨所取代。
雨水透过叶隙,自他的指间滑落在草丛间。此时,那轻微的拍叶声竟然化作剧烈的嗡鸣声,狠狠地震入了他的耳膜,生疼。现在,这方空旷的天地,就如同是他灵魂的葬生之地。站立了良久,直到他的腹腔感到疼痛,他才发现,自己好长时间都没有再呼吸过。嘴角划过一丝苦笑,他原路返回。与来时的速度相比,这趟回去,倒是花了两倍还要多的时间。
等他完全离开草滩的范围时,森林这边,天幕逐渐呈现出瑰丽的赤紫色。溪水的潺潺声在林间回荡开来,一位红衣的女子在溪边的岩石上坐下,无奈地笑着,喃喃:“傻瓜,知道这里是‘夜溪’,怎么还白天来呢”?她探手去将自己的头发撩到肩后,突然,就被另一只手阻断了所有动作。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对呀,这里是夜溪,有个‘傻瓜’刚刚才反应过来”。诡撰放开她的手,下一秒,就俯下身紧紧地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里,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在他耳边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有种诡计成功般的成就感。
“……”花黎的身体一直僵硬着,显然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没有然后心理准备。
“就像那时,我还是蛇的时候…你经常抱着我的那样就好。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你的抗拒”。诡撰放开花黎,走到她的面前单膝跪在地上,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以及她的眼中,倒映出的他的身影。
“诡撰”,她说:“以前的我们,或许真的如你所说,十分熟识。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早已变成了你所不了解的另一个人,你何必,苦苦追寻至此呢”?
诡撰垂下眸,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蹙眉:“命里有的,是缘;命里缺失的,强求不来。人生欢愉与否,全在于争与不争,是否拿得起放得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这句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的话:“可是,倘若都没有拿起过,又谈何放下呢”?
“呵…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你的缘,而不是,你的劫数”。花黎从他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双手,即使,自己的心里是十分的不舍得。可是倔强如她,还是逆着心这么做了。
“劫数么……”诡撰站起身,侧过头,审视着倒映了璀璨辰宇的夜溪,心里突然就清明起来。“缘,与劫。都是难以避免的,如果,上一世的缘命中注定化劫于今生,我情愿,系此生的劫,于你。若是今生还不完,那么下一世,我依旧…是你的”。
……
“还真是个傻瓜啊”。花黎张开自己的手心,一只水晶瓶袒露在眼前,如同某个人毫无掩饰的心。
瓶中,装着几片色彩各异的鳞片,在夜色的晕染下,散发着奇异的逆光,如同,坚若磐石的心脏外,常年包裹着的,自责的妖光。如今,封印着心脏的妖光被祛除。救赎真心,便也是迟早的事。
“诡撰……”这些鳞片,他一直默默带在身边吗?
成为伏督使的影灵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鳞罚的症状,她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件事。是他,帮她捡拾起零落的回忆。或者说,他,也是自己回忆的一部分。或许,他还可以帮助自己,找回真正的她。
那个,曾经发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他…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