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仟岁的黑色火焰,是业火的一种异变分支,不将所及之物焚毁殆尽就绝不会熄灭。衍渊引火烧身,只是幽冥覆灭的第一步。如卿洛所料,但凡来参加妖祭的冥皇与冥帝、冥侯,无一例外地都被业火化为飞灰。水枯,地裂,草木枯萎。唯独白叶林得以幸存,那片不大的树林如今孤独地驻守着衍渊的最后一方阵地。
衍渊身处白叶林,看着在黑炎中愈发皎白的叶片,徒留惋惜。如此难得的遗迹,就要这样被埋没在这了无妖迹的不毛之地,也许再过几万年,他在这里孤独地身死骨碎,这片白叶林,就真的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这片林子什么时候存在的,已经存在了多少年?他不知道,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唯一知道的一种功用,就只有:化解魔障。六道之内,为了得到一片白叶的人、妖、魔、仙、神,不计其数,其下场也只能是化作树根下的肥料。即便如此,前来一试的赌命者依旧络绎不绝。
……
林外的黑炎将天空映成沮丧的颜色,衍阡殇穿过树隙,漫无方向地走在林中。
“咦?还有一个命大的”?
突然,一个声音从衍阡殇上方的枝桠传下来。他抬起头,看到一个7、8岁左右的男孩坐在上面,一头碧薄荷色的碎发显得有些凌乱,但却为他增添了几分俏皮。男孩眨着一双与发色无异的大眼睛,看上去无害得像一只年幼的小鹿,或是一只乖巧的小猫。
衍阡殇皱了皱眉,心想着这孩子是冥皇、冥帝、还是冥侯?不过能进来这林子,还能在接触了叶子之后依旧毫发未损,定不是泛泛之辈。
“你来参加妖祭”?衍阡殇发问。
“不是”。男孩甜甜地冲衍阡殇笑了笑,“我是来玩的哦!对了,银发的大哥哥,你长得很好看啊!要不要来到我的麾下,我可是不会亏待你的”。男孩用手支起下巴,又将胳膊肘垫在膝盖上。沉着如此,哪里还像个半大的孩子。
衍阡殇宽容地笑了下,“别闹了,既然活了下来,我就等机会帮你逃出去吧”。
“嘻嘻嘻,不是你帮我,而是我帮你哦”!男孩说着,将肥嘟嘟的小手伸向天空的方向,做了一个下拉的动作,立时,无数白叶脱离枝梢,纷纷向空中飘去,不多时,天空开始下起了白色的雨。大雨将黑炎的势头渐渐压了下去,直至将其熄灭,或者说,是吞噬。
雨幕撤下。
“难道,你是仙域的人?该不会,是四使吧”?衍阡殇微微吃惊道。
“哈哈!四使”!男孩捧腹大笑,“我这样连四使的仙仆都不及呢,你也真敢想”。
仙域的力量,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了吧。衍阡殇不知该作何回应。
树上许久都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等他再抬起头时,男孩已不知去向。
这就是…白叶林的力量!真的这么轻易,就能够运用么。
……
“真难得,不和墨轨在一起吗”。诡撰抢走九仟岁手中的洒水壶,替他浇起了枯石园的骨花。
九仟岁倒是不介意,踩着石凳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下,“你不也一样,花黎呢”?
诡撰手下一顿,然后垂下手中的水壶,看向九仟岁,“你倒是真敢提这事”。
“呵,敢作敢当。你来找我什么事,总不会闲到来替我浇花吧,早知这样,我便陪墨轨一起准备祭礼了”。
“祭礼?看来冥宫要有喜事了”。
九仟岁低下头,兀自笑着:“分别之前,我,一定要给墨轨,一个盛大的婚礼”。
“呵,这可不像你,但跟我就没关系了。我们,来做一个交易”。诡撰将水壶放在地上,走近九仟岁,用一只手撑着桌沿,“你要让墨轨摆脱这个即将要毁灭的世界,就必须要用三种不同的幽冥清酒来献祭,方能打通童门通往另一个领域的路,如果我没算错,我的血、龙兽之鳞,你还差一种冥酒”。
“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九仟岁眼神冰冷地看着诡撰,“你知道泄露秘密的后果”。
诡撰的嘴角划过一丝微笑,“墨轨与我交情不浅,我岂会害她”。他将一只锦袋递到九仟岁面前,“白叶,用你的黑炎燃烧,会出现一种白色的冥酒,它的作用,想必不用我再啰嗦了吧”。诡撰又将锦袋收回来,“不过,你要让花黎和墨轨一起离开,必须”。
九仟岁看了几秒诡撰的眼睛,没找到一丝可以商量的讯号,只好笑着:“我答应了”。九仟岁接过锦袋,“所以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帮我研制幽冥清酒,原料,离成品,可差得太远了”。
……
烟笼寒水,深蓝色的夜幕下,包藏着诸多祸心。深深的地层之下,亡灵似乎预感到了不久后要发生的事,各自躁动不安,悲泣的声音,传遍了六国十三州,人心惶惶。
“你准备什么时候了结九仟岁”?六叠泉边,红叶狩对坐在岸边的衍阡殇说道。
“杀掉九仟岁?呵,你在说什么”?衍阡殇收敛笑意,冷冷盯着水面上红叶狩的倒影,“我从来就没打算对他怎么样,你恐怕是误会了,若你是抱着和我联手干掉九仟岁的想法,那我劝你,还是另作打算把”。
“衍阡殇,为了九仟岁,你就不管你的弟弟了吗”?
“他已经死了,何来‘管’这一说”。
“你利用我,将你弟弟的魂力封印在这乌骨制成的面具里,你打算让他的命魂在九仟岁毁灭幽冥的时候随墨轨一起离开,如今你如了愿,就打算将我踢开吗”?因为激动,红叶狩的双肩微微颤抖。
“错,你帮了我,所以我感激你,你可以一起离开,带着雨女”。衍阡殇回头看着红叶狩,“至于九仟岁,我不许你动他”。
“呵,可我偏偏只想杀了九仟岁,他欠我的,怎么可能轻易就还完”。
“我会保护他的,不信就走着瞧。看是你能杀了他,还是,最后大家一起死在这里”。衍阡殇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温和,“能死在一起…很完美的结局,难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