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祭如火如荼地举行,各路大妖争相炫耀自己领域的妖风有多么强大,试图在精神上碾压其他妖物。那场面叫个“欢聚一堂”。唯独高高坐在祭台上的九仟岁离了群,他将分量不轻的王座拖着拉到大鼎的后面,然后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下去,自顾将身子靠着扶手,一条腿搭在椅背上。姿势怪异但自认为很闲适。
刚刚从鼎的另一边绕过来的诡撰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简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不迭地走过去扯了扯九仟岁的衣摆,没有指着他的不雅姿势,而是委婉地道:“呃…大人,这样脑袋会充血,然后你会晕”。这简直不是诡撰自己平时的作风。可现在就算是想起九仟岁赐予他冰刑那破事儿,他都不一定有心力报复。
九仟岁听罢,将盖在脸上的手微微抬起一点儿,露出一只半眯着的眼睛,不满:“哦?那你来替我当这个‘孙主’”!语末,还不忘给诡撰一记白眼。
诡撰静默。
依照御主的旨意,幽冥界的祭典一共要举行九天。说来也巧,刚好就是九仟岁的姓氏。
讽刺人…啊,妖。还要讲究押韵么……
于是乎,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新任冥皇之主——九仟岁戴任潜逃。
不过…要是第一次就给他顺利逃走的话,那仙域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
“‘九主’好兴致,出来赏月的吗”?一道纤柔的女声从屋檐上传来。
九仟岁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腕被一段纱袖勒住。他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但只要一挣扎,浑身便会像火燎一般痛。
“我九仟岁,与冥皇之主的位子无缘”。他浅谈了口气,这语调在西酌听来煞是语重心长。
“呵呵,谁说无缘了?若你不认为自己已经坐上了冥皇之主之位,你还会出逃吗”?西酌在屋檐上站起身来,一手压下被风吹起的长发。“随我回去吧”。西酌收回了纱袖。
九仟岁看了看地面,又抬头看着无月的夜空。“月有阴晴圆缺……”
“人有悲欢离合……”西酌在心里默默接道。
两人默契地对望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祭典结束的那一天,你必须回来”。西酌留下一句话之后,便消失在屋檐上。
“只剩下八天了么”。九仟岁收回方才投向屋檐的视线,喃喃道。他用手揉了揉额角,衣服思索状:为什么,总感觉,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没有做。
在九仟岁的心里面,似乎一直都存在着一个在不断扩大的黑洞,慢慢将他的耐性、理智、仁义,与自我蚕食消磨。一如今夜的天空,在深沉的看似空无一物的表象之下,所有的一切都被巧妙地掩盖。
其实,这世上让人伤心的人或事不可怕,遗忘了的人或事才可怕。因为,遗忘,就意味着失去。有可能永不复来。
掩盖,与毁灭……么。
九仟岁举步前行,渐渐将身影埋没入一片昏暗之中。消失。
就如同,消失在自己的心里。
……
没有女童的指领,他奇迹般地回到了停船的地方,可那里哪儿还有湖?分明是一大片贫瘠的荒地。杂草丛生间,不乏干瘪的黄枯骨和断箭戟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