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初入宫廷,我定会夜不安枕。谁知竟一觉睡去,直等到绿真唤我起身才醒。看来昨日真是累坏了。
“娘娘,今日是后妃初次朝见皇上与皇后,因此内侍局特意叮嘱,要穿襢衣(1)觐见。”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绿真说话,窗外天色依然暗黑深重,我困意浓浓,只懒懒说:“我不太懂宫里的规矩,你是我宫里的大宫女,该穿什么,你自给我穿就是了。”
绿真微微点头,道一声“是”。我又睁着惺忪的睡眼瞧她,姿色极为平常,五官倒也端正,只是没有出挑的地方。唯有左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倒甚为鲜明。于是我顺口又问她:“绿真,你多大了?”
她正在给襢衣熏香,听到我的问题,似是一怔,俄顷便道:“回娘娘,奴婢今年二十。”
“你姓什么?”
她答曰:“奴婢姓张。”
我又追问:“哪里人氏?”
“回娘娘,奴婢是京城人。”她回答这句的时候,声音似乎在微微颤抖。
虽然与这个叫绿真的宫女相处只有短短一日,可我能看出来,这几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触到了她的伤心处。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家境困窘么?听她说话井井有条,并不像小户人家出身,可到底身为宫女,地位低下。
她明知我在打量她,也不言语,默默熏好香,为我换上衣衫。
我闻到襢衣上的香味,一时沉醉,不由问道:“这是什么花香,竟这样好闻。”
绿真微微一笑,答曰:“这是百合花(2)香,奴婢自小在家时最喜这花的香味,故而今日擅自做主,为娘娘的襢衣上熏了这香。”
“我倒头一次闻这香味,过几日你差人送几盆百合花来,我要放在漱枫堂里养着。”
绿真又答了一个“是”,便专注为我穿衣了。
待到天微明时,御膳房已送来了早膳。我在偏殿坐下,打量着进宫的第一餐饭,不由感慨万千。燕窝银耳粥,鲜藕酥肉汤,麻薯香饼,桂花春卷,刚出炉的杭州小笼包,并三个颜色鲜明的小菜,不一而足。我简直目不暇接,一顿早饭竟这样豪奢,实在罪过。“小姐,奴婢给您盛碗粥吧。”
我听见含翠的声音,这才循声望去,含翠和留玉挽着胳膊进得偏殿,都是一身簇新的宫女装束。自然和绿真的一样,是湖蓝色的齐腰裙。
我笑嘻嘻地应声,两人便像往日一样服侍我用膳。
“两位姑娘,虽说你们不是宫女出身,是娘娘的陪嫁丫鬟,可宫里比不得府里,凡事都有个规矩,不能叫‘小姐’,只能叫‘娘娘’。”
我正吃着,便听得绿真婉言说了几句。留玉倒是一副诚惶诚恐,极受教的神色,点了点头。含翠却有些不满,低声道:“是,绿真姐姐,您是漱枫堂的大宫女,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了。”
绿真面不改色,反倒严肃了一些,道:“含翠姑娘,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怎么了?”含翠双目一瞪,“我哪里说得不对么?你是大宫女,我们得听你的,这话也有错?”
“好了好了,这才第一天,你们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