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义臣道:“不料你年纪不大,为人倒义气。”
王易安细细打量这才发现他便是那个率军过河的将军,心里大是钦佩。杨义臣望着正在一旁吃草的雪麒麟,道:“马儿不错。”
王易安见他脸有爱慕之色,忙道:“这是我一个朋友赠的,可不能送你!”
杨义臣不料这少年如此直率,一时没了说辞,想一想方道:“你这人倒是有趣,老夫不过是见你马儿不错,随口一赞,何曾想据为己有。”伸手拍住他肩膀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在何人帐下效力?”
杨义臣这一巴掌用力甚重,王易安只觉得胳膊似脱臼一般,想要喊叫,又怕人瞧不起,强忍住道:“我叫王易安,是义城马光帐下的校尉。”此时军衔没有特别标识,王易安自然不认识杨义臣,见他浑身血污,左肩缠着一条白布,还道是个普通的将领,也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义臣想他一个小小的校尉不识自己也是正常,便道:“老夫名字叫杨义臣,你可曾听过?”
王易安一呆,连忙行礼道:“将军大名,如雷贯耳!”
杨义臣笑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老实人,不料还有几分伶俐。”说话间,后边的隋军追了上来,众军士死了不少袍泽,见了高齐免不得又是一番拳脚相加,杨义臣只道“莫打死了。”
众军士泄完愤,捆住高齐缚马回营,杨义臣让王易安跟他并肩而行,问道:“刚刚你连我一掌之力都受不起,想是没习过武,为何会来从军?”
王易安道:“不瞒将军,在下从小父母双亡,全靠家姐关照才长大成人,她意愿我光宗耀祖,便使人在军中谋了个武职,在下实在不忍拒绝。”
旧时军中任人唯亲,已是习以为常,杨义臣也不细问,笑道:“既然如此,你这番,捉了那蕞尔小邦伪王高元的兄弟,战后论功行赏,也足以了了你家姐的心愿,为何还闷闷不乐?”
王易安忍不往后看了一眼缚在马背上的高齐,心道:“没成想这个胖嘟嘟的家伙还是个王爷,这次歪打正着,竟立下大功。”转眼又想起王烈惨死时的模样,脑子中清清楚楚呼响起他小时候的声音:“三郎,你教我们认字好不好?长大了我一定报答你。”
王易安伤心不已,忘了回话。杨义臣见其脸色愈来愈悲,想起他追高齐的目的,感其忠义,劝道:“此番我军大胜,你也算是给朋友报了仇,何必总是挂怀。”
王易安道:“报仇有何用,死人又不能复活。”
杨义臣道:“傻小子,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王易安长叹道:“是啊!这天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杨义臣“咦!”的一声,道:“你读过书?”
王易安想了想道:“读过,不过读的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表章六经”以来,大多文人读四书,五经,杨义臣以为他读了几本其他的书,不以为意。
行了一会儿,远远的望见士兵在辽水西边的一处空地上扎营。突然,前方尘土飞扬,拐角处疾驰来一队隋军将士,王易安见大旗上绣有“宇文”二字,知道是宇文述来了。果然杨义臣喊了一声:“宇文公。”拍马迎上去跟中间那老者说话,隔得太远,王易安也没听清,只见那老者目露精光,往自己身上扫了两眼,杨义臣回头喊道:“傻小子,还不来拜见宇文大将军。”
王易安翻身下马给宇文述行了礼,宇文述点头道:“好,此番你立下大功,我回头使军法官记在功劳簿上,待战后一并封赏。”
王易安道:”多谢大将军!“
宇文述跟杨义臣相谐而行,身后围着大群亲随。王易安落得远远的,回到营中,马典跟马波正到处找他,王易安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二人连呼“运气。”
王易安又找来张开通,赵克己,当听到他们说:“战死三十四人”时,更是黯然。起身去给王烈收尸,行至辽河边上,见到滩头,水中全是密密麻麻的尸体,不少民夫,士兵正在打扫战场。
他照着印象中的位置翻了好一阵,都没找到王烈尸体,正失魂落魄间,听到有声音喊:“三郎”抬头一看是王万松等人,问道:“你们在这里作甚?”
王万松哽噎道:“给小猴子他们收尸。”王易安惊道:“小猴子也死了?”王万松道:“不光小猴子,还有烈哥儿,钧哥儿,赵家大郎都死了。”王易安木然道:“尸体呢?都找到了吗?”
王万松指了指不远处,道:“其他人都找到了,除了钧哥儿,我们翻遍了都没有,想是过桥时落河里了。”
王易安踉踉跄跄的奔到三人遗体旁,见周围还有庄客的尸体,一干人有的放声大哭,有的默默垂泪。
王易安道:“莫哭,莫哭,把他们的尸首都沉到辽河里,有兄弟作伴,免得孤单。”众人依他而行,王易安跪在辽河边上,道:“来,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今儿咱们活着的八个,加上死去的四个,学那刘,关,张来个辽河十二义。”说完用刀割在手心,往辽河里洒了几滴鲜血。
众人学他的样子,从王易安开头,各报姓名,念道:“今王易安,王勇,王万松,王翼,张己征,张己贤,李高,李孝。”王易安接到:“董德业,王烈,王钧,赵世凯。”众人齐道:“结为兄弟,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戳!”
誓毕,众人拜王易安为大哥,王易安心知王翼,张己贤,李高,李孝比自己年龄大,但若是自己不答应,众人必定不依,也就不提这茬。
大军修整一天,五日后陷新城,同时接杨广的命令,兵锋直指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