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出院时已经到了暑假的尾巴。
她的头部创伤已经基本好了,但由于腿部骨折上了石膏,上下楼梯还需要人扶。
这次大病后,盛棠的失语症莫名其妙地好了,但是她仍然不爱说话,整天沉默不语,说话也是尽可能地简短。
大家对盛棠失语症的好转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惊喜,只有盛森对此非常开心,他每天不假手于他人自己扶着盛棠上下楼梯,关心她照顾她一如从前。
盛森还压着李心悦来向叶棠道歉,李心悦一脸不情愿地走到叶棠面前,也不正眼看叶棠,只侧着头,好像刀压在脖子上被逼着英勇就义一样,吐出含混不清的三个字:“对不起。”
盛棠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说了一个字:“滚!”
暑期结束时,盛棠腿上的石膏终于卸下,她也升入初三。
盛棠发现盛家的气氛变得很奇怪,大家看她的目光透着一股审视和猜测的味道,就像她背上突然长出了翅膀,或者变成了某个他们不认识的奇怪物种。
而且盛家人的谈话经常在她出现时戛然停止,好像在背着她讨论什么重要的大事,很明显这件大事不想让她知道。
有一天深夜,盛棠醒来觉得口渴,床头的水杯里也空了,于是她下楼去厨房倒水,却发现偏厅仍亮着灯,盛森压抑的声音传来:“我不同意,盛棠就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妹妹……”
接着是盛老先生的声音,“阿森,不要无理取闹,我知道你和棠棠感情好,但是DNA检验报告证明她确实不是我们盛家的孩子,你的亲妹妹在医院就被抱错了……”
“爸,我和天齐见到那个女孩了,她叫叶悠悠,她和盛棠是同一天在那家医院出生的……”杨曼云低声的哭泣起来,“那个女孩又活泼又可爱,和天齐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那是我的女儿啊,我的亲生女儿……”
盛棠的脚打了一下滑,差点从楼梯的隐蔽处摔下去,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防止自己惊呼出声,手指用力地握住手中的杯子,直至骨节泛白,原来这就是那个隐藏在她背后的秘密……
盛老太太说:“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要和叶家谈一谈,盛家的子孙不能留落在外,总得接回来,那家难道就不想要回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我和曼云和叶家的父母见过面了,叶父是大学教授,叶母是钢琴老师,那个女孩……在他们家生活的很好,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后情绪很激动,曼云刚一提出想要回自己的女儿,叶母就晕倒了,叶父也不同意,看得出来他们一家感情很深厚。其实……其实棠棠在我们身边生活了十四年,如果……如果能保持现状也未尝不可……”盛天齐的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疲倦。
“糊涂!”盛老先生说:“亲生的就是亲生的,你帮人家养女儿养到十四岁已经够了,难道还要帮人家养一辈子!”
盛天心也插嘴,“就是啊,哥,毕竟不是我们盛家的孩子,你现在是舍不得,可是以后呢,你自己亲生的女儿你能忍心不管不顾吗?”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我说棠棠怎么和盛家的人没一点相像,难怪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鸿声也说了一句:“天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我们盛家家大业大,你想过没有,你养了盛棠以后盛家的财产自然有她一份,可是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是盛家的继承人,将来日盛集团也应有她的一份,从法律上讲……”
“李鸿声!”盛天齐提高声音喝到,“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计算盛家财产以后怎么分配,我一毛钱不要全留给你好了!”
“天齐,”杨曼云劝阻,“妹夫也是为了我们为了盛家着想……”
“是啊,天齐,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就当耳边风,吹过就算了,不要生气。”李鸿声附和。
“鸿声说的很对,”盛老先生拍板:“日盛集团是上市公司,投资人的眼睛盯着我们呢,以后闹出这种继承人股权分配风波影响多大,现在就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和叶家继续沟通,实在不行就走法律程序!”
“所以你们就不要棠棠了?”盛森的声音颤抖,“你们就要把棠棠送走,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有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爷爷,爸爸,我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棠棠,她在我们盛家受了太多委屈,我说过我要补偿她,我会对她好……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亲妹妹,我不要另外一个妹妹……”
“阿森,”盛老太太说:“你不要太冲动,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棠棠的确不是你的亲妹妹,长辈们说了这么多,其中的厉害关系你应该很清楚,而且你对棠棠那么好,这段时间你为了照顾她衣不解带,你看你都瘦了,可是她对你横眉冷目的,这个女孩不值得你这么维护……”
“奶奶,”盛森的声音哽咽,“你难道不知道棠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她曾经是一个多么善良温柔的女孩,是因为我……因为我她才变成这样的……”
哼,真是一出好戏……盛棠冷笑,盛家人自己排练了这样一出精彩绝伦的戏码,有正派有反派,有眼泪有深情,有铺垫有转折,但最终还是做了最冷酷的决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盛家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她扫地出门了。
听到如此惊心动魄的秘密,盛棠不知道那天晚上她是怎么消无声息地折回到房间的,但她知道,事已至此,她离开盛家是早晚的事情。
她抱膝坐在床上,望着远处依稀的灯光陷入沉默,她只觉得累,觉得疲倦,觉得无力,她像一颗小小的水珠,被命运的海浪裹挟着载沉载浮无力反抗。
命运让她回到盛家,让她失去最亲爱的外婆,将她折磨的千疮百孔,现在命运又要将她抛向何处?
是不是她的生活又要发生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这世界真有万能的真神,求求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