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MG团队的离场，让叶棠觉得天都蓝了很多，连每一次呼吸都比之前顺畅许多。
可惜，她要赶回学校去参加毕业论文答辩，答辩后则刚好赶回来参加赵圆圆七月末的生日party。
临走之前，叶棠千叮咛万嘱咐地交代赵圆圆和宋晓茜，密切关注殷旭的情况，有什么情况立即向她汇报。赵圆圆和宋晓茜拍了无数遍胸脯保证，赵圆圆还叮嘱说：“棠棠，答辩完了赶紧回来哦，一定要赶上我的生日party。”
宋晓茜打趣，“你放心吧，她肯定是as soon as possible，不过不是因为你的生日party，是因为她放心不下她的殷哥哥。”
***
叶棠的论文答辩很顺利——毕竟有Alex和殷旭两位大咖的指点——还获得了年度最佳毕业论文奖。
建筑学漫长的五年学制终于结束了，答辩完照例是各种毕业聚餐各种谢师宴各种同学告别会，形式基本都是各种吃喝各种拼酒。
班级毕业聚餐的时候，大家纷纷灌酒，叶棠喝了很多，第二天她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她揉了揉宿醉之后疼痛的脑袋，摸了半天才摸到电话。
“喂？”叶棠的声音带着刚醒过来的黯哑。
“棠棠……”是赵圆圆的声音。
“哦，圆圆，什么事？”叶棠趴在床上把手机贴在耳边有气无力地说。
“棠棠啊，有件事我得和你说……”赵圆圆开了个头却欲言又止。
“什么事？”叶棠喃喃问。
“算了，还是让小茜和你说吧。”赵圆圆忽然没了声音，不一会儿手机那头传来宋晓茜的声音，“棠棠，我是小茜，那个，我和你说个事情，不过你要先有心理准备……”
“到底什么事呀？”两个人支支吾吾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叶棠的头越发痛了，不耐烦地问道。
“那个……”宋晓茜困难地吞了口口水，说道：“昨天晚上，我们恒泰马古岭项目组和你们建华设计院一起吃饭，殷旭也参加了，后来……”宋晓茜停顿了一下，终于继续说道：“后来盛悠悠来了……”
叶棠慢慢地坐正身子，宋晓茜那边却又没了声音，只听见对面赵圆圆急躁地说道：“哎呀，还是我来说吧。”
她们俩一定是开了手机外放，赵圆圆似乎下定决心一口气说完：“结果和你猜想的一样，盛悠悠原来……原来真的是殷旭暗恋的那个yoyo……”
叶棠的脑子里轰隆隆作响，这之后赵圆圆还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她只觉得眼前似乎无数的雪花飞舞白茫茫一片，片刻之间她不能动不能言语不能呼吸。
直到耳边传来宋晓茜的喊叫，“棠棠，棠棠，你还好吗？你说句话呀，你怎么了？”
叶棠才回头神来，发现掌心刺痛，指甲深深地刺进手掌里，在掌心里留下一个个月牙形的印记。
手机那头的赵圆圆也跟着紧张兮兮地说：“棠棠，棠棠，你别着急，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其实昨天晚上我们俩也吓了一大跳，你说怎么会那么巧，我们俩思来想去一晚上都没睡好，所以大早上就赶紧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了。”叶棠的声音听上去比宋晓茜和赵圆圆还要冷静，只是非常了解她的俩个女孩还是听出来她声音里的干涩和尾音的颤抖，“我会尽快回深圳的。”
然后叶棠就挂断了电话，一个人空茫茫地坐在宿舍的床上发呆，她只离开深圳那么短的时间，世界却已经翻天覆地，仿若南柯一梦，只是现在她是在梦中，还是梦醒后？
叶棠随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痛，真痛啊，原来不是梦，原来都是真实的，原来，命运从来不曾站在我这一边。
***
办结了学校的一切事宜，叶棠赶最早一班的飞机飞回深圳。
机舱里，她把头斜倚在窗玻璃旁，看着飞机下方的漂浮的朵朵白云仿佛大把大把的棉絮拥挤在一起，她的心也像被棉絮塞住一样，稍微呼吸就疼痛。
她想起那个把盒饭让给她自己却挨饿的男生，那个送她绿萝教她用CAD快捷键的男生，那个在她哭的时候笨拙地安慰她的男生，那个腼腆却热爱养花热爱生活的男生……
她为了接近他努力去克服异性恐惧症，去学做包子，借着真心话大冒险的契机去亲他，她为他的一句话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她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穿高跟鞋穿裙子费尽心思打扮，原来，原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看着那么近那么美好那么触手可及，却永远都够不到。
在一场暗恋里，先爱上的那个注定是输家，结局好坏完全取决于对方的施舍，可是殷旭，我该怎样去祈求你的施舍呢？
叶棠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住了，又酸又涩的情绪不断地向上涌，一直涌到眼眶里，她把头微微仰起，不让一种热热的液体在眼眶里聚集。
盛悠悠，命运为什么从来都眷顾你？
我不甘心!
我不服！
***
当叶棠重新回到建华，重新见到一班同事，大家依旧热情地同她寒暄，问她毕业答辩是否顺利，连殷旭也笑着和她打招呼，仿佛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仍然是她走之前的样子，岁月静好，她暗恋的男生就在旁边，等她鼓足勇气表白。
可是叶棠知道，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朝着她设想中最坏的方向滑去。
特别是当殷旭走到她旁边，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她一个问题时，她知道一切都不可逆转了。
殷旭问的是：“叶棠，你认识盛悠悠吗？”
叶棠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她只觉得脸部肌肉似乎在那一瞬间都僵硬了，奇怪的是，僵硬的肌肉下还会莫名其妙地颤抖，连牙齿也跟着颤抖。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盛悠悠？你怎么提起她，你认识她吗？”
殷旭的脸忽然就红了，而且红的很有层次感，一点一点地晕开，直到连耳朵都变得有点粉红。
叶棠听见自己的心在直线坠落，一直坠落到深不见底的深渊。
殷旭还在不自然地支吾着：“那天和恒泰聚餐的时候见到她，所以……所以就问问，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这解释多么欲盖弥彰，如果真没什么，你又怎么会来问呢？
“盛悠悠我认识啊，”叶棠听见自己的声音稳定而清晰，还带着故作的轻松，“盛森的妹妹，恒泰集团的小公主，长得漂亮钢琴还弹得好，现在是深圳交响乐团的钢琴家，可以说是天之骄女，真是让人羡慕呢。”
叶棠的话滔滔不绝，好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我听说，她的追求者如过江之鲫，能从会展中心排到深圳湾口岸了，很多青年才俊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那她有男朋友吗？”殷旭突然问道，问完了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局促不安地搓手抓头发，脸红的都能滴血了，又弥补似的说了一句，“我随便问问，呵呵，呵呵……”
叶棠就那么定定地盯着殷旭看了好一会，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连一个虚假的笑容都挤不出，声音忽然变得冷淡下来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盛悠悠那种既漂亮又有气质家势又好的女孩，眼界应该蛮高的吧，寻常人等她可能不太看的上吧。”
殷旭有点尴尬地咧嘴笑了笑，脸上的潮红渐渐退去，一点一点地变得苍白起来，他短促地哦了一声，魂不守舍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
叶棠感觉到一种报复的快感在胸腔间流窜，这种求而不得的伤心，这种镜花水月不可触及的痛楚，原来有一天你也会尝到，可是转瞬间一股悲怆的情绪覆盖了一切，那种尖锐而清晰的疼痛贯穿了她的脊椎，直达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