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智廉喝得醉醺醺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住在月湾大厦。这座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高档大厦原先是市里为了吸引人才建造的第一栋住宅楼,因此也被称作“第一人才楼”。不过,现在这里成了市直机关的职工宿舍,专门给那些尚未分到房子的青年员工居住;而且考虑到青年员工的收入较低,因此这里的租金比市面上要便宜一大截。赵智廉回家后,看到乱糟糟的客厅,心中烦闷。他想起早上和廖市长说起房子的事情,廖市长说如今上头有政策,不能再分房子了,最多帮他留意福利房的机会。想到这里,他点了一根烟,冷笑一声,狠狠地吸了几口,然后实现落在了书桌上的一张照片上。这是他和女朋友白玲玲去海边玩的时候拍的。看到这张照片,他心头稍稍暖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今天还没和她说过话,于是忙拿起了电话。
白玲玲正独自在家看书,冷不防电话铃响,被吓了一跳。她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喂,哪位?”
赵智廉说:“是我……怎么,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白玲玲一听是他的声音,忙笑道:“没有,正准备明天的面试呢。被你的电话吓了一跳。”
赵智廉呵呵笑道:“你们银行也太形式主义了,都已经考了三四趟,到了分部门的阶段,居然还搞什么考试。”
白玲玲微微伸了一下懒腰,说:“其它的部门真的只是走走过场,证券信贷部的考试听说真的很严格。好像说去年省工建厅领导的侄女也被刷下来了。”
赵智廉说:“那你现在复习得怎么样了?”
白玲玲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复习的,就是再看看划定的内容。”
这时,白妈妈敲门进来了,看到她打电话,笑道:“还说复习呢,要我弄好吃的,居然又煲电话粥了。”
白玲玲指了指话筒,说:“是智廉,说是宴会刚散。”
白妈妈笑说:“哦,原来和男朋友谈情说爱来着……对了,你们说完后,让他给我房间打一个电话,我有事情。”
白玲玲忙应承下来了,白妈妈看女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笑笑就出来了,回自己房间了。
白爸爸正靠在床上看报纸,见妻子笑脸盈盈的进来了,问道:“怎么了?女儿说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白妈妈边抹护手霜边笑道:“我是笑我们的女儿大了,心思也多了,连我在旁边,她说话都觉得不自在。”
白爸爸放下报纸,说:“你又偷听她和智廉的电话了?”
白妈妈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偷听啊?讲得这么难听。上次,我是无意中听到的……我怎么会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没羞没臊的。”
白爸爸哈哈大笑道:“确实不一样了,居然闺房里的事情,两个人在电话里就说开了。”
白妈妈正要说话,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赵智廉打来的。
赵智廉清了清嗓子,问道:“伯母,晚上好……玲玲说你有事情找我?”
白妈妈忙正色地说:“是呀,想问问你,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打听出来没有?”
赵智廉揉了揉太阳穴说:“您说的是盛航集团开发锣刀浦的事情吧?……我问过廖市长了,他也说不清楚这个项目到底会不会动工,只是说工建厅很积极,但是资源保护局的意见没法统一。”
白妈妈暗暗冲着白爸爸做了一个很不屑的表情,可是和赵智廉说话的语气还是很亲切,说:“哦,我今天说的不是这个事情。我是想问沤坑的罗家兄弟托你办的那件事。”
赵智廉一惊,这才想起来今天自己把这事全忘光了,好在他脑子转得快,马上说:“我和发展局的人已经打过招呼了,就是今天太忙了,他们老大还没回我信呢。”
白妈妈说:“好的,那你一定得记得啊。罗家兄弟的父母当初帮过你伯父很大的忙,如今可不能让人说我们忘本了。”
赵智廉忙不迭地应承了下来。
放下电话后,白爸爸问白妈妈说:“我怎么不知道罗家有事情找你?”
白妈妈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罗家兄弟前几天喝多了,糊里糊涂地开着车,把沤坑渡轮公司的大门给撞了,还和保安吵了几句。现在渡轮公司的董事长不肯罢休,所以老罗夫妇求我好歹帮帮忙。我想着渡轮公司归口是交通,刚好是廖市长主管的,智廉也差不多算我们自己的家人了,就答应下来了。”
白爸爸神情有些严肃,说:“你别避重就轻了,只是撞了大门,吵了几句,大不了赔一些钱就是了。他们家还在乎这点钱……肯定动上手了吧?”
白妈妈讷讷地支吾了一下,随即叹道:“要说这两兄弟也实在不像话,该进局子里蹲几天,长点教训……他们把保安给打了,有一个的伤势还挺严重的,头骨都裂了。”
白爸爸狠狠瞪了她一眼,说:“有一个?他们不止打一个人?”
白妈妈嗯了一声说:“说是四个保安受伤了。”
白爸爸虽然心下非常恼火妻子搅合到这些事情里,但是他向来为人洒脱,很有些愤世嫉俗的名士派头,突然不怒反笑,说:“这两兄弟倒很有当年老罗的架势。”
白妈妈白了丈夫一眼说:“还不是因为你当年欠下的人情债,不然的话,我才不到处托人,蹚这浑水呢……不过听老罗的老婆说,今年老二也要娶媳妇了,好歹中秋前得把他弄出来……可能成家后就不会这么毛毛躁躁了。”
白爸爸打了个哈欠说:“这些话都是自欺欺人的。那老大好几年前就娶媳妇了,照样颠三倒四的,仗着有钱,换老婆倒勤,眼下这个老婆是第三个,还是第四个?”
白妈妈说:“混说呢,他就离过一次婚,这个是二婚的,哪有第三个、第四个……不过他在外面的女人倒给他生了两个孩子。”
白爸爸关了床头灯说:“我可弄不清楚他们家的闲事……其实人要是钱太多了,就容易整幺蛾子。我们女儿找个正经人结婚,不用太有钱,只要衣食无忧可以,然后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白妈妈也躺下了,说:“这赵智廉,人倒是一个正经人,可我总觉得他太油滑。”
白爸爸迷迷糊糊地应道:“油滑也不是什么缺点,总比我这样一根筋的要好。他那种性格在社会上不会吃亏……只要对我们女儿不油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