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村,便是这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山本无忧,因雪白头!
此时的北河村,鹅毛般的大雪正纷纷扬扬的洒落着,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北村河中家家户户皆紧闭房门,屋子里炉子烧得火热,抵挡着刺骨的寒意。
村后的群山被大雪覆盖的结结实实,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是对这景象最贴切的描述。
在山中一个偏僻小径上,却有一个黑点,靠近去看,是一个在披着破蓑笠的汉子,在雪中艰难地走着。
山路本就难行,在如此大雪天,哪还分辨地出路来,也便更难行路。
这汉子名叫云守诚,乃是北河村云家老二,高大的身子上紧裹着一身破旧的冬衣,外边便是一身蓑衣,绝难抵挡这彻骨的寒意。
有些木讷的脸旁此时也满是铁青色,嘴唇冻得发紫。
手上提着一些东西,左手提着两只山鸡,右手提着一只半大的兔子,都是硬邦邦的,已经冻死了。
没错云守诚是出来打猎的,这大雪天出来打猎,这云二也是独一份,这天寒地冻的,常人连迈出家门一步都不愿意,更别说进山了。
云老二却不在意,一来,他身子骨硬朗,自认为不怕这寒冷。二来,他冒着大雪进山是有着原因。
自己还未降世的儿子没了,好不容易怀上儿子的妻子,因为营养不足身体不好,流产了。
云守诚记得清楚,数月前,自己还请村里的老大夫李家的老先生给自己妻子瞧身体,李老先生还说这次怀的是一个儿子。
并嘱咐云守诚一定要给妻子加强营养,张氏的身子骨实在太弱,常年没见过肉腥,家里还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这样的身子怎么可能再孕育出另一个生命。
张氏是个通情的妇人,她很知道知道家里的情况,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还有更高的奢求。她还乐观的开导丈夫,李老先生小题大做,自己身子虽然瘦,但是却不虚弱,不用像别人家怀孕的那样矫情。
木讷的云守诚听从了妻子的话,他也想让妻子吃得好一些,可是家里实在是太穷,山里妖兽纵横,一般人不敢进入,进去就有沦为妖兽食物的危险。
如今大雪封山,那些恐怖的妖兽也都躲在自己的洞穴里不出来,自己才能在这山里活命。
虽然也还有着一定的危险,但是云守诚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刚经历过丧子之痛的他,如果再不想办法,恐怕马上又要经历丧妻之痛了。
掂了掂手中的猎物,云守诚铁青的面庞上挤出一丝柔和,想起在家里等待着自己的妻子,脚步加快。
“嗯?”正忙着赶路的云守诚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错觉吗?”环顾四周,疑惑的说。他刚才突然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哭泣声。
“哇……哇”
“不是错觉!”云守诚扫视的目光陡然停下,视线落在远处一块巨石下,由于巨石的遮挡下而留出的一块干净地方上,躺着一个婴儿,正哇哇大哭着。
云守诚忙走过去,将手中的山鸡野兔放下,探着身子将那婴儿轻轻的托出,小心的捧在手心,同时用身子挡住飘落的雪花,不让它们落在婴儿的身上。
“哇……哇,嗯?”正大哭的婴儿被云守诚捧在手心,突然停住了哭声,瞪着晶亮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旋即小脸上竟浮现出笑意。
婴儿笑了,云守诚却嚎啕大哭。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悲痛,每每想起自己那夭折的儿子,心里就刀割一般痛,可是他却不能在妻子面前表现出来,否则妻子会更加难受。
这几日下来,才二十多岁的云守诚头上却已经有白发出现。
“嗯哼……”婴儿哼哧着,原来是云守诚把身上的雪弄到了婴儿身上,云守诚抹干净脸上的泪,慌忙将婴儿身上的雪花抹去,而后拉开衣领,将婴儿轻轻地放进怀中,不让他受寒。
而后捡起地上的山鸡野兔,快步向家里走去。
感受婴儿温润的呼气打在自己的胸膛上,云守诚突然觉得无比的暖,周围飘扬的大雪再也给他带不来丝毫的寒意。
看到一颗雪中屹立的松树,云守诚便知道到家了,推开用木板扎成的低矮的门,走进院子。
“嘎吱!”
三间低矮的茅屋,墙壁是土坯,房顶是一些捆在一块的茅草,厚厚地叠了几层。
简陋的屋舍,倒也能遮风挡雨。
中间的那间房打开了门,一个头上绑着花布的妇人探出头了,向门口处张望,看到是丈夫后有些憔悴的面庞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丈夫安然归来,她也终于放下心来。
“快进屋,快!”
云守诚看见妻子站在门口望着自己,赶紧开口道,同时快走几步,走到门口,将手中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扔进屋里,取下蓑衣,抖干净身上的雪花,而后才进屋。
“啪!”
进屋后云守诚赶紧把门关上,“你身子还虚弱,不能受风寒!”
“相公喝被热水暖暖身子。”张兰不理丈夫脸上的愠怒,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丈夫。
云守诚接过来也不顾滚烫,一饮而尽,一大杯热水进了身子,感觉身上的寒意退了不少。
“这大雪封山,那些妖兽都没有出来,安全的紧,看这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可以好好给你补补,李老先生说的没错,你的身子太弱了。”
云守诚将妻子推到床上,用那寒酸的薄被子给妻子盖上,而后笑着说。
“都是我肚子不争气,进门六年却没有为云家添一个子嗣,好不容易怀上了,没想到又……”张氏神色黯然,眼中噙泪,母以子贵,怀不上孩子,她连进祖宗祠堂、被写进族谱的资格都没有。
云守诚夫妻二人成婚足有六年,张氏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这在村子里不知受了多少非议与嘲笑。
云家的老先生和老太太也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自己这个老二和老二媳妇,但是老二干活确实个好把式,盖房、木工、种地都是个好手,家里离不开他,云老先生才一直容忍着。
直到云守诚说要花钱给张氏补一下身子,这才与家闹僵,从云家祖宅搬了出来,在村子边缘处收拾了一个院子住下。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乱想。咱们还年轻,等雪尽了,我再去找一份工,赚点钱,现在咱们从祖宅搬了出来,也就算是分家了,虽然还没有正式地说开,但也差不多了。这样我赚的钱就全是咱们的了。相信你丈夫,我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李老先生不是说了吗,你没毛病,就是身子骨太弱,只要养好了身体,生七八个孩子没一点问题!”
“还七个八个,你当我是猪啊!”
张氏白了一眼丈夫,脸色却好看了不少,心中对丈夫的变化也有些欣喜,自从从祖宅搬了出来,丈夫话也多了起来,不像以前那么木讷。
看到妻子脸色好了一些,云守诚也轻吐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怀里还有一个小家伙呢。
“娘子你看!”将那个小婴儿从怀中轻轻的拿出,递给张氏,这小家伙睡得正香。
“这这……”张氏瞪大了眼睛,“这个孩子是哪来的?”
“捡的。”
“捡的?!”
“嗯。”云守诚将事情跟妻子讲了一遍。
“这是老天送给我们的孩子吗?诚哥,咱们把这个孩子收养了好不好?”张兰将婴儿轻轻的抱在怀里,眼神一阵闪烁,而后开口道。
“收养这个孩子?”
“嗯,把这个孩子当成我们亲生的孩子养。”
云守诚动心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多么想要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出现在大山深处,这太不符合常理,而后又偏偏被自己遇到,这是天命吗?
这孩子脖子上带着一个小小的吊坠,那是唯一能证明这孩子身份的东西吧。
不过那吊坠很简单,一根绳子穿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石头,也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好,这孩子是与我们有缘的,被遗弃在大山深处,那我们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养,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亲生孩子。”
“好。”张氏眼中涌出泪水,脸上却满是笑意。
“给这孩子取一个名字吧。”云守诚看着满脸笑意的妻子,开口道。
“对对,是要取一个名字的。这孩子也是可怜的,被遗弃在大山深处,大雪封天,天寒地冻,若是相公晚一会遇到,恐怕已经难在人世。这孩子,我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小名取平安二字如何?至于大名,相公是在山崖下发现的这孩子,就取一个崖字吧。”
“云崖,云平安,好,娘子不愧是通读诗书的才女,名字取得真好,你看孩子都笑了。”
小婴儿睡醒了,正盯着两人嘿嘿的笑呢。
“你们娘俩玩,我去收拾这几只猎物,今晚,咱们有鸡汤喝了。”云守诚提着东西走进厨房,留着那娘俩在一块玩闹。
烧水,褪毛……云守诚一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等到浓浓的肉香飘散时,外边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雪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