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捉奸的闹剧轰轰烈烈地开始,却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整个事件的过程扑朔迷离,结局出人意料,原本应该收到一封表扬信的凌阳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又被县里主抓治安的副县长压下了英雄的光环,只得到了一万元的奖金,如今还躺在医院病房里里哼唧着养伤。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杀气腾腾的武警哥哥们在进入公司院子后迅速展开一个紧密的半圆形包围圈,像一个罩子一般将凌阳、唐糖和陌生男人以前方的办公室为底扣了进去。
约炮成功的唐糖满心欢喜,头也不回地走向办公室大门,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情况,只是在即将进门的一刹那停了下来,想起自己脸上的妆容还很狼狈,从随身携带的糖果色挎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补妆。
这一补妆不打紧,唐糖从镜子里正看到身后混乱的状况,只见一个满脸凶狠的男人直奔自己而来,唐糖大骇之下一声穿云裂石的尖叫,将手里的镜子和皮包随手朝身后一甩,踏着掉了一只鞋跟的高跟鞋,磕磕绊绊地朝办公室门口跑去。
陌生男人其实是个犯了重伤害罪的逃犯,因为还没有宣判不能入狱,暂时羁押在县看守所内,趁着交班看守松懈打瞌睡的机会刚从看守所里跑出来就被发现,被直如跗骨之蛆的武警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好不容易窜进人口稠密的开发区,想要借着人流和复杂的地形摆脱追捕。眼见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正看见门口执勤的凌阳警惕性低下,院内还有一个大小长短正合适当做人质的时髦女郎,于是越过凌阳撒腿朝唐糖追了上去。
逃犯刚跑进恒运的院子就后悔了,奶奶的,我这哪是来抓人质呀,分明是自投罗网给人家送福利来了,满院子的保安哪,都横在自己和那个女人中间,各个膀大腰圆不说,手里都拎着两尺多长的橡胶棍子,每个人腰间的战术腰带上还别着甩棍、电击器和对讲机,齐刷刷地用凶狠的眼光盯住自己,逃犯一阵心酸,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逃犯哥哥正准备认命地停下脚步接受保安们的抓捕,却突然发现众保安原本凶狠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其中夹杂着同情、怜悯,还有……幸灾乐祸,随后竟然扔掉手中的武器整齐划一地抱头蹲了下来。逃犯哥哥大喜,不过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加揣摩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下一横,脚下抓紧冲刺,伸手朝前面的人质小姐抓去。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逃犯哥哥悲剧了,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质小姐先是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刺得逃犯耳膜生疼,随即眼前一黑,一件花花绿绿的物事迎面砸在自己的脸上,没等逃犯缓过神来,就感觉到腰部以下一凉,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在地。
逃犯身后的偷袭者正是凌阳。
那时候,凌阳好不容易追到逃犯身后一米多远的距离。凌阳本以为,前面狂奔的这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追了半天才回过味来:哪有正常人丢了手机不捡,还这么玩儿命向前跑的?而且在逃犯全力冲刺的同时,转过头向凌阳投去了无比怨毒的一瞥,然后继续向前,伸出手朝唐糖抓去,凌阳才恍然大悟:麻辣隔壁的,原来你不是好人哪!
作为警校的学生,未来的警察,凌阳本来的职责就是抓贼,如今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贼骨头就在自己眼前,凌阳怎么能够轻易放过。于是凌阳眼珠一转,满肚子咕嘟咕嘟冒出了不少坏水,嘿嘿一笑,故意装作脚下打滑的样子,手里握着的山寨手机也摔得稀碎。
逃犯哥哥手掌被玻璃碎片划得稀烂,一股悲凉从心底升起,继而化作了无边的愤怒:“眼看就抓到那个小妞了,眼看就能挟持着人质逃出生天了,没想到被一个半路杀出的小保安坏了局面,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逃犯哥哥歇斯底里地大吼着,返过身疯狂地抓挠着凌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凌阳也故意装出了愤怒的样子,大吼大叫:“我靠,这小子原来是个疯子呀,老子好心还你手机,你不知道感谢也就罢了,还特么跟抽了羊癫疯一样往死里打老子,我跟你拼了!”凌阳不敢动用任何格斗术,只能毫无章法地打起了防守反击,泼妇般地嚎啕大骂着跟逃犯滚成一团,保安们也懵了,半站半蹲着不知所措,耳畔袅袅回荡着唐糖惊声尖叫的余音,一时不知所措,办公室的窗边挤满了看热闹的员工,场面混乱已极。
片刻后,收缩了包围圈的武警们迅速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其中一个武警手里枪托高高举起,狠狠朝逃犯的后脑砸去,正赶上逃犯哥哥晃着脑袋拼命抓挠凌阳的脸,无意中躲过了这一击,纯钢打造的枪托擦过逃犯哥哥的耳朵,重重袭向凌阳的脑门,凌阳本可以轻易躲过这一击,脑袋里飞速转动,最终决定还是承受这一下,免得暴露,于是任由枪托砸在自己饱满的额头上,双眼发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只来得及呢喃出最后一句话:“为什么打雷锋……”随后彻底昏死过去。
清醒过来的时候凌阳已经躺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浓浓的来苏水味道刺激得鼻腔粘膜痒痒的,朦胧中,凌阳听到一个柔美的女声低低道:“病人的器官衰竭已经不行了,请节哀吧。”
“不会吧?”凌阳骇得猛然睁大双眼,急切道:“别放弃我,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哎呀,你醒啦?”
凌阳这才看清楚声音的主人,一个身段曼妙的女医生,穿着白大褂,带着淡蓝色的口罩看不见完整的脸,一双大眼睛惊喜地望向躺在床上的凌阳,浓密得小刷子似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小巧的鼻翼一侧滴下一颗晶莹的汗珠,显然是忙得不轻。
“病人已经完全消失了生命迹象,刚才梁大夫全力抢救也没有任何效果,病人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血流栓塞过多,真的是……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女医生暂时将凌阳放到一边,转身同病房门口的几个人沉痛地解释着,凌阳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说我,差点把老子活活吓死!”
直到那几个病人家属开始抽泣,两个医护人员进到病房里将旁边床位上刚刚死亡的死者推走,女医生则耐心地劝导着其中一位家属,不厌其烦地嘱咐着接下来要办理的手续,十几分钟过后,女医生才抽出身来,款款走到凌阳身边,弯腰将凌阳输液的速度调整得稍快一些。
“你醒的真快,不过不要乱动,你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一动不动的静养,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现在有没有恶心或者头晕的感觉?”
听到女医生这么一说,凌阳感觉到头部有些不适,想详细叙述一下自己的病况以便配合治疗。
“怎么搞的,怎么会这样?”女医生手忙脚乱地拿过一边的医疗仪器贴在凌阳的太阳穴上,一边快速翻看着病历,急切道:“只是轻微的脑震荡,怎么会引起高压毛细血管破裂呢?没道理呀!”
“不用麻烦了。”凌阳见状吞了口口水,干涩道:“我没啥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最近有点上火,我自己就能治,麻烦你往吊瓶里帮我扔几个冰块进去降降温就好了,辛苦辛苦……”